除去日渐遥远的初见,这是林闻笛第二次看见梁境生这个样子,莫名觉得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就像在向她求救。
她慌了神,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脑补过度,只能一边虚抱着他,轻抚他的后背,一边四处张望,寻找袁震的身影。
幸好她手忙脚乱的安抚起了一点作用,梁境生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空无一物的眼睛重新聚焦。
一低头,看见的是林闻笛焦急的侧脸。
坚不可摧的世界逐渐出现裂缝。
这种感觉就像是置身于突然起风的沙漠,周围只有一望无际的黄沙,永远无法抵达终点的绝望让人失去时间和空间坐标。
可就在快要支撑不下去之际,却突然出现了一道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光,带着希望,刺破混沌,将漂浮在半空中的灵魂拉回身体,一步步指引他走向渴望已久的绿洲。
梁境生彻底清醒过来。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他的眼底掠过一丝模糊的自责,微微松开那只因为他的不知轻重而泛红的手,开口说话:“我没事。”
一听他的声音,林闻笛立马抬头看他。
宴会厅的灯光依然亮如白昼,而站在她面前的人也没有变,仿佛还是几分钟之前台上那个镇定自若、主宰一切的梁境生。
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那些让她不知所措的痕迹全都没了踪影。
林闻笛微怔,不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尽管如此,她的心仍旧悬着,不放心地确认道:“真……”
不巧,当第一个字刚从她的嘴里蹦出来的时候,祝国甫两人正好走了过来,接着上一句没得到回应的问题继续往下说:“看看,你都回国这么久了,咱们还是第一次见吧。”
罗德宏附和:“是啊,老爷子可经常在我们面前提起你,天天盼着你回来,现在总算是熬到头了啊。最近身体好点了么?”
闻言,梁境生半转过身子,面对他们,神色如常,语气听不出疏远或亲近,回道:“好多了。”
“那就好啊。看来老爷子这下终于可以安安心心过他的清闲日子了。”
罗德宏拖长话语,似乎颇为感慨,而后才注意到梁境生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姑娘。
他的眼神发生了一点变化,却没有过问她的身份,好像已经看出了什么。
而祝国甫同样看见了,但比罗德宏直接得多,毫不含蓄地引出话题。
“我说怎么这么多姑娘抢着当小芝的儿媳妇,却一直没什么后文,原来是你早就心有所属了啊。唉,我家那丫头要是知道了,又得回去大哭一场了。”
林闻笛没想到话题竟然会突然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一时没反应过来。
本来她就不太会应付陌生人,更何况说话的还是看似来头不小的大人物,所以她听了这话不好不回应,又不好回应,唯一能做的只有扬着露出的微笑,从梁境生的身后走了出来。
至于棘手的问题,还是交给梁境生处理吧。
不料事与愿违。
梁境生听完以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浅淡一笑,像是默认了对方的话。
对于这个和现实不符的反应,林闻笛一开始并不理解,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他这么做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之所以没有选择当着众人的面否认他们的关系应该是担心伤着她的自尊吧。
想通了这一点,林闻笛也就不好再补充说明什么。
于是没人说话的空气有了安静的趋势。
幸好在这之前,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年轻的女声,娇嗔却不惹人讨厌,埋怨道:“爸,你又背着我说我什么坏话呢。”
随着话音落下,除了梁境生,其他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原本冷清的偏厅又多出一道身影。
只见她身材纤瘦高挑,为难以驾驭的灰色格纹一字肩连衣裙增色不少,而头发也不像在场其他女宾客那般精心打理,只随意绑了一个低马尾,干练而不失女生的活力,让人眼前一亮。
罗德宏最先反应过来,打着招呼:“哟,小苒来了啊。”
走过来后,祝苒先是叫了声“罗叔叔”,接着才叹气道:“要是我再不来,指不定我爸把我说成什么样呢。”
祝国甫一听,无奈地和罗德宏对视了一眼,替自己辩解道:“爸爸哪儿敢说你什么坏话啊,说的都是实话,不信问你罗叔叔。”
虽然是在反驳她,但语气里满满的疼爱。
然而祝苒好像并不吃这一套,不留情面地回道:“罗叔叔是您朋友,又不是我朋友,不用想都能知道他肯定帮您说话啊,还用得着问么?”
一句话同时戳了两个人的脊梁骨。
敢这样毫不顾忌和他俩这么说话的大概也只有她了。
祝国甫和罗德宏大笑,互相调侃道:“得,孩子长大了,嫌咱们两个老头子在这儿碍眼了。”
“是啊是啊,所以您二位还是去别的地方转悠吧,别和我们年轻人瞎掺和了。”
祝苒毫不客气地附和,边说边把他俩往宴会正厅推,用实际行动向证明这里不欢迎他们。
谁知道等她再转过身子往回走的时候,原地已经空空如也。
连一句话都没说上的人就这样走了。
见状,祝苒赶紧追了上去,走到梁境生的右侧,不满地控诉道:“哇,梁境生,你这个人怎么还是这么不懂感恩呢。为了你,我连我爸都赶走了,你不说句谢谢就算了,居然还无视我?”
梁境生置若罔闻,而林闻笛没立场说话,只能同样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