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漫过眼帘,又倏然如潮水般退去。
姜虞再睁开眼,又回到了剑门关外的山坳中。
她不自觉地动了动右手,感觉和江玄交握的手掌心里冷汗涔涔。
江玄显然也觉察到这种变化了,他沉默地从袖筒里抽出一条锦帕,翻过姜虞的手掌,轻轻为她拭去掌心的冷汗。
他低着头,长睫低垂,敛去眸中情绪,淡声问道:“你害怕?”
姜虞脸色苍白,不知该怎生回答他这个问题。
害怕吗?
她怕江玄吗?
这些时日以来,他在她面前展现出来的充满独断专行意味的温柔,和他偶然间流露出来的脆弱,还有神采飞扬的少年意气,几乎叫她忘记了他原是个乖戾狠绝的性子。
他或许在某方面不通人情,却绝对洞悉人性,知晓要怎样从精神上碾压一个人,才能让他瞬间崩溃。
就比如他对那个耿老儿。
他先是赠予耿老儿灵珠,让他满心欢喜,以为多年心愿终于能够实现,却又在下一刻,当着他的面,生生轰碎了西门闻雁的尸骨,让西门闻雁永远再不可能“入土为安”。
而这一切,却是他一步一步用言语设下陷阱,诱使耿老儿带着他去做的。
让耿老儿燃起希望,下一瞬,却又让他彻底绝望。
那一瞬间姜虞心中无法自控地涌起一种战栗感,她第一次感受到一种与狼共舞的恐惧,这种恐惧比上次在黑水城中直面江玄大开杀戒时更为深刻。
抑或是今夜之事重新唤起了埋藏在她心底深处的恐惧,并且让她无法自已地生出了一点退却之情。
夜风寒凉,拂动二人的衣衫。
少年抬起手,想帮姜虞把腮边垂落的发丝勾到耳后,姜虞却似乍然受了一惊,不禁将身子微微朝后一仰。
少年的手指就这边悬空在她脸颊旁边,只差一点点,就能触碰到她的脸。
少年的眸色沉了沉,心中不觉有些懊悔。
他今夜本来只是想去套话,若非耿老儿不断地在他面前为西门闻雁那个刽子手大诉冤屈,他最后也不会做出毁人尸骨的事情。
便是要做这样的事情,也该避着姜虞。
他在黑暗中沉沦多年,shā • rén放火、毁人诛心的事情见得多了,姜虞却与他不同。她终究不过是个被长辈保护得太好的小姑娘罢了。
少年的手指微微伸屈,最后轻轻落在姜虞脸上,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道:“你可不可以不要怕我?”
姜虞掀起眼睫,默默地凝睇少年的双眸。
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对她说道:在原著里,原主最后就是死在眼前的少年手上。
“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
心底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对,但你“杀”了“我”。
江玄到底说不来那些花言巧语的情话,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才能表明自己的心迹。
姜虞看到江玄罕见地流露出这般低声下气、小心翼翼的姿态,就慢慢软了心肠。
她不质疑自己对江玄的好感,却仍有些犹豫彷徨。
喜欢是一回事,相守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们真能彼此契合,成为一对恩爱的眷侣吗?
姜虞抬起手,覆在江玄的手背上,勉强笑了笑:“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先把传送法阵的痕迹抹去吧。”
二人合力抹去地上的阵符,收起法器,姜虞重新牵起江玄的手,和他并肩朝来路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