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宇泽登基后,依然遵循前制,政事上并未大概,朝臣们猜测的大肆封赏自己心腹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而后宫,皇后成为太皇太后,太子妃成为太后,太孙妃成为皇后,至于其他的妃子……太孙没有纳妾,所以后宫现在并没有后妃。
太孙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皇后现在怀有五个月的身孕,所以朝臣并不觉得心急,而且先帝不过走了十几日,朝臣也没心情去关注新帝的后宫。
更重要的是,新帝有孝心,本来只需守孝十二日,但新帝偏要守足一年,所以选妃什么的自然也要推后。
这次是登基大典后的第一次朝会,所有官员都来得很早,在待漏院互相交谈。
唐林看着另外一边的官员,那些都是世家子弟,现在新帝刚刚登基,他们聚在一起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联想起官家病重时,世家的态度,唐林总觉得有些不安。
官家对于出身寒门的朝中重臣有知遇之恩,但是频频打压世家,除了几个有能力的世家子,其余平庸点的都没出头之日。
但在官家病的最重,最容易动手脚的时候他们没动,事出反常必有妖。
很快,就快到上朝的时候了,唐林先去恭房洗漱,然后等在宣和殿门口。
朝臣站定位置后,新帝就出来了,齐声道安。
先将重要的事情汇报好,如户部今年的秋税、粮饷等事;兵部主要汇报边境是否有异动;刑部为是否大赦天下等等。
对于大赦天下,唐林提出按罪赦免,像是故意shā • rén、略人等恶事,绝不可赦。
新帝低头思索,然后让刑部按罪处理,小罪赦,稍微严重的减免,大罪不赦。
刑部姚尚书领命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朝臣将事情一件件讲完,就在这时候,唐林发现一个世家子有异动,那是右谏议大夫,是正和司氏子。
当即唐林打起精神来,时刻注意他,认真听他将要说的话。
“陛下,如今陛下登基,大赦天下有罪之人,不过这无罪之人是否也给他们些恩赏?”
“司卿何意?”纪宇泽问道。
“臣刚听唐尚书所言,如今地税所得远不如商税,不如增加免税田,让学子们也共沐圣恩。”
“就臣所知,秀才免税田不过十亩、举人一百亩、而进士也才五百亩,一亩田地的收成才一两银子,远不够学子们的花销。”
听闻这话,朝臣一惊,有远见的当即皱眉,但是却也不说,这件事情关乎的是他们的利益。
而其他人更是大喜,若是能增加免税田,那么家里的收入将会更多。
定郡王脸色一变,就连不怎么管事的昭郡王都觉得有哪里不妥,而纪宇泽的脸色已经沉下来了。
“一派胡言!”唐林厉声道。
耕地是国之根本,要是这样给出去,官家九泉之下能跳起来!
司言然没想到竟然会有官员反驳,这可是利于全天下士子的大好事啊,看到是唐林,心中骂到,这个泰安帝的走狗!
“此事绝不可行,免税田本就是国之隐患,若是再加,恐怕大宁的大部分耕地都会成为免税田,大宁的地税便收缴不上来了。”
“陛下,大宁建国数百年,光是进士就有五千余人,每人五百亩,减去去世的人,如今依然免税的有三千余人,一万五千顷免税田,而且还都是上等良田。还有那算不清的举人和秀才,这些地加起来,足足有四个上府之多。”
“若是再加,等百年之后,恐怕要占大宁一成的耕地了。而我国收税,都是按每年朝廷的用银收税,也就是说,地少了,但税银不变,那这些税银该往何处收?”
“司大夫说的没错,此是学子之福,却是百姓之祸,陛下,此事不利大宁千秋。”
唐林的一番话让司言然的神情巨变,这事要是这样下定论了,那么自己日后的官途就毁了。
而其他官员更是心绪复杂,终于又有几个臣子站出来了。
“几位尚书说的也太过危言耸听,唐尚书,你说的这些可有依据?陛下,此事有利于陛下收拢学子之心,使得天下学子心向陛下,还望陛下决断。”司言然自己进言。
“唐尚书,你之所言,可能拿出依据?”纪宇泽问道。
这是他登基后的第一次朝会,所以他想要尽量做的好一点。
本来,他可以直接顺着老师的话说,将此事揭过,但这样一来,民间恐怕会出现各种闲言碎语,特别是此事的得利者们,会心有不甘。
可这件事,决不能同意。
“自然有依据,陛下,三日后,臣愿与司大夫一同前往太学辩台一辩,朝臣、学子、百姓皆可一观。”唐林说道。
吴尚书看了眼自己以前的下属,嗯,看来这次是真的气急了。
不过唐兼之的一张嘴,堪比以前的辩家,而且他既然能拿出来,那就说明一定有,现在要担心的怕是那些人吧!
勋贵、武将还有皇亲看着唐林,两眼泛光,刚开始他们大多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但是听唐林一说也就明白了,可嘴巴又不会说,这下好了,有能说的来了。
大多数世家子脸色一变,这件事要是真的上辩台的话,无异于公开处刑。
而且这样一来他们后续的计划就用不上了,他们也知官家不会同意这件事,那些老臣也会说几句。
所以他们打算操纵学子闹事,学子一闹,为了平息学子们的怒火,官家也不得不认。
可现在唐兼之居然想要上辩台,这样一来,他们最多引导学子们闹辩台,或者唾弃唐兼之。
另外几个世家子弟看着这些,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当初家里人提出这事的时候,他们就不认同。
但这是家族,生养他们的家族,而且一旦被家族厌弃,他们所能得到的东西,怕会变得极少。
所以他们现在做的就是不言不语,冷眼旁观,两不相帮。
司言然的心开始慌了,他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地步。
答应,就等同于三日后他必须前去太学辩台,虽然还未战,他却心生怯意。
可若是不答应,那就认同此事站不住脚,日后再无提起的可能,而且家族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于是他说道:“好,辩就辩。”
纪宇泽见他同意,松了一口气,老师的口才在政事堂他见识过的,他不担心,只是他怕学子们太过激动。
“三日后正好休沐,朕会派人清理辩台,定个时辰,就辰正吧!此事定要记下,让全国百姓知晓才是。”纪宇泽说道。
如此,散朝。
政事堂,新帝和老臣们吃茶,边吃边看唐林,终于纪宇泽没忍住,问道:“唐卿,对于三日后,你有什么打算?”
“以事实相辩,官家,百姓并非愚人,而学子中自有热血在。”唐林说道。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先写个告示,至少得让百姓知道前因后果,省的到时候人云亦云,也可以让学子们先行争辩起来,不是吗?”
“没错,兼之说的在理,现在就怕的是世家先下手为强,让百姓闹事。”吴尚书说道。
“唐尚书,此事你可有几分把握?”
定郡王有些忧心,虽然唐兼之有才,但是这争辩一事,不是有才就能赢的。
“六成,或许再理一理,能有七成。”唐林说道。
“那你现在还在这里干嘛!快去理啊!”赵尚书赶人,甚至动手推他了。
就这样,唐林被推出了政事堂,与门口诧异地望着他的内侍对望了一眼。
随后,唐林理了理衣衫,面朝政事堂,作揖,并高声道:“官家,下官先去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