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琬屏气凝神,握紧短剑,不动声色扫视着邢道荣。
就在不久前,就在此地,他向刘贤说出了自己的万全之策:
“两位公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若真是来救主的,必以此贼为向导,留其活口。”
“可如果邢道荣是带兵来灭口的……必会杀了这阉宦灭口。”
蒋琬用难得的急促语调指挥着刘敏,说只要大军深入山林追击,就率领南鹰骑护送刘贤下山,与邢道荣打一个背身时间差,全力以赴奔向郡府。只要回到郡府,刘贤才算安全。
而他蒋琬要留下来,当试毒的那根银针。
“那怎么行,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怎么能留公琰一个人?!”
刘贤不同意,但是蒋琬态度坚决。
“拼?怎么拼?若邢道荣放火烧山,公子逃往何处?”
刘敏一介村夫,刘全能力不足,合适的,只有他蒋琬……
芸娘!芸娘!
暗夜中,这是蒋琬此时此刻唯一心心念念的名字,是他孤注一掷时内心唯一的牵挂。
而不远处,同一片月色下,刘贤在隐蔽的角落里同样血脉喷张,心脏狂跳不止。
面对命运生死局,没有人能泰然处之。
刘贤死死盯着邢道荣,甚至能盯到随着呼吸颤动的发须。
“兄长,你看……”弟弟刘德正欲惊呼,被老仆刘全死死捂住嘴。
不用提醒,刘贤早就注意到,邢道荣像审问犯人一样打量着眼前的文弱书生,手搭上了剑柄,随时可能一剑砍下蒋琬的首级!
“刘敏,一会儿听我号令,将二弟送回府中。”
“是,小人会按照表兄说的,誓死护送两位公子回府……什么,只护送二公子?公子你要作甚?”
“兄长,德儿不走!”
“闭嘴!我说了,听我号令。”
刘贤语气威严如山,像一只巨掌按着刘德和刘敏的头。
勇敢就是,在你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注定会输,但依然义无反顾的去做,并且不管发生什么都坚持到底。一个人很少能赢,但也总会有赢的时候。
这是刘贤最喜欢的一本小说里的句子,他觉得特别适合今夜的蒋琬,与今夜的自己。
把“注定”换成“也许”吧,说不准会赢。
他默念着,仿佛赌徒在开牌前的祷告。
蒋琬也在心中默念着:
原谅我,芸娘。士为知己者死……
“山里这么凉快,你……为什么流汗?”邢道荣停下了脚步,眼神藏在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小人文弱书生,见此场景必然胆战心惊。”蒋琬语气平缓,毫无惧色。
他的身边,死尸面目狰狞,就像在描述着死前经历的痛苦。
“切,就说你们这些拿笔的书生不行,关键时刻还得看骑马打仗的!给这个阉宦塞上几粒壮牛丸,吊上这口气,不过这双腿是保不住了。”
邢道荣一声令下,几个亲兵上前,蛮横地往宦官口中塞进了三颗黑色圆球,又扯下一条麻布,将受伤的双腿紧紧勒住。
“至于你,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儒生,被几个死人就吓破了胆。我就说大公子哪里懂什么政务,看来不过是心血来潮……什么人!”
邢道荣正说着,只听夜空中划过一声口哨,接着远处十几匹骏马从阴影中显出形来,正是埋伏多时的南鹰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