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不再穿金戴银,哪怕整日粗茶淡饭,也要弥补年轻时犯下的错误。
不,许都有荀阿父,他怎么会让自己粗茶淡饭呢?
可东汉末年没有飞机高铁,没有说走就走的旅行。一个倡伎,莫说跨江北上,就是离开这鸟笼子一般的百凤楼,都是痴人说梦。
她只能用琴弦卖力的吟唱。连太守之子都来光顾的地方,只要她卖力吟唱,总会有周公瑾那样青年才俊发现美丽的自己。他们会是凤,带自己飞走。
不知道芸娘是否如愿,反正那日当她望见窗外驻足听琴的蒋琬时,窗外的男子风度翩翩,目光清澈,就像一颗剔透的白玉。
她知道,那会是自己的周郎。
郡吏的身份确实不尽如人意。当蒋琬自报家门时,芸娘没有笑。
她应该笑么?每一个女人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似乎都应该笑,为幸福的人生憧憬而笑。
可她不。
她的笑要留到许都,留到自己终于弥补了年少的那个错误的时候。
而去许都的路途遥远漫长。昨夜,她刚刚赶走了自己的凤。
这是二人第一次争执。她嘴上强硬,心里却这怕蒋琬一去不回。
那时,蒋琬就像第一次相遇时那样,静静地靠在门边,一言不发,静静感受流水般的琴音流入心脾。
“你有心事。”
芸娘淡淡开口,琴声戛然而止。
原来她才是倾听者,倾听着蒋琬杂乱无章、激荡起伏的呼吸声。
“刘公子有句诗,很是难忘: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蒋琬轻声低吟着。
“可是许都的月亮更圆。”
芸娘听出了蒋琬话中的眷恋之意,语气略有不满。
“芸娘不觉得,刘公子此诗言简意深,颇具韵美么?”
“公子公子,郎君,你今夜已经提了五次公子了,妾还以为是那刘公子怀了郎君的子嗣。”
蒋琬尴尬一笑,是自己不稳重了。
“芸娘,这几日我想了想,留在零陵,未尝不能……”
他还没说出出人头地四个字,只见芸娘手捂在腹前,眉头紧蹙,连忙住口。
“妾伴君一年,比不过他陪你一月。”芸娘语气仿佛月色一般冰冷。
“芸娘说的是气话。”
“当年,就在此地,也是这明月之下,郎君口口声声答应北上许都,为何今日,非要等妾身怀六甲,才说出这辜负之语?”
蒋琬争辩:“我并非反复小人。只是如今公子信任有加,我观刘公子为政勤勉,亦非池中龙凤。假以时日,未尝不能光耀门楣,为你们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