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听他把话说得这么委婉,大约是因为两家长辈都在,他既要护着沐桑桑,又得给她存着几分体面吧。梁音心中一时酸楚,一时又觉得无趣,点点头道:“我晓得了。”
那边梁义简已经大笑起来,向沐战说道:“沐兄弟这下放心了吧?我这外甥我敢打包票,人品相貌自然不用再说,就连心疼媳妇也是数一数二,沐兄的闺女将来嫁过去,肯定享福!”
沐桑桑羞红了脸,耳朵里听见沐战连连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赵恒唇边带着笑,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许念忍不住又念了一句佛,赵恒平日里不苟言笑,她还有些担心他会不会不知道心疼媳妇,然而今天一看,非但心疼,而且显然很心疼,她笑吟吟地看了女儿一眼,总算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这顿酒一直吃到一更梆子响时还没有散。梁义简纵然量大,但连着两天喝下来,也有点吐字不清。沐战的情形跟昨天差不多,要不是一直牢牢记着身份规矩,早就冲出去打拳了。沐家三兄弟中,沐乘风又是头一个倒下的,正在靠墙的椅子上垂头打瞌睡,沐长弓也有点困得睁不开眼睛,沐旬鹤和梁夙勾着肩对着头,一人拿着一个酒杯咕咕哝哝地说话,一边说一边时不时碰杯,虽然两只杯子里一直都是空的,两个人却都煞有其事地举杯仰头,就好像里面真的有酒可以让他们一饮而尽似的。
一桌男人里唯有赵恒举止如常,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能发现他脸色比起平时有些发白,但他依旧腰背挺直地坐着,偶尔说话也吐字清楚,思路清晰,只是越喝得多,两只眼睛就越是不由自主地往屏风那边瞧,眸子里亮亮的,嘴角又噙着笑。
女宾席上早已经停箸很久了,沐桑桑留神听着屏风外面的动静,除了开席那阵子,并没有谁向赵恒劝酒,但他会主动向别人敬酒,不知是有意还是凑巧,沐桑桑数着他敬梁义简的次数似乎要比敬沐战多得多。
“表哥酒量极好,”梁音低声说道,“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见表哥醉过。”
沐桑桑猜想,大约也是没几个人敢灌他酒的缘故吧?
就在此时,就听梁义简含含糊糊地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好,两个小姑娘又不吃酒,眼巴巴等着怪可怜的,沐兄弟,今天就喝到这儿吧,明日你敢不敢去我那里?我也存了些好酒,咱们好好再喝他一场!”
又听沐战道:“敢!怎么不敢!男子汉大丈夫,喝个酒嘛,有什么不敢!”
许念又是好笑又是担忧,低声道:“你阿爹今儿是真喝多了,不喝多也说不出这种话。”
随即听见外面的男人们起身,一阵杯盘桌椅乱响,也不知是谁碰乱了东西。跟着屏风被推在一边,梁义简踉跄着走过来向许念抱拳道:“许夫人,今天愚兄叨扰了,明日都请到我家里去,愚兄做东!”
许念还礼不迭,梁音快步走去扶住父亲,余光瞥见梁夙跟沐乘风勾着肩正站在一处说话,心下一阵惊诧,四哥一向心气儿高,从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怎么竟跟沐旬鹤这么熟了?这是真喝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