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阴暗,只闻无夜细细的喘息声。
这里,确真是无夜。
所谓的白天夜晚,也全是假象,只靠一轮血月轮转。
无夜抬眼望着外面暗黑无光,随即问南茗:“你在阴阳关,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被绑在上面,祭地。”
无夜气愤:“所以,他们是把你当替罪羊!”
南茗眉头紧锁,“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无夜听不懂南茗的话外之音。
“可能……这件事与我有关。”南茗最终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
无夜想事情都很简单,直接道:“与你有关?你是不是想多了,吃鬼的事怎么可能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也说自己是刚死如何能接连十日吃鬼作案。准是那些坏鬼拿你开刀!”
南茗也不愿深究下去,转而问:“你比我们计划出来的晚了许久,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如果不是狱火伤不了她,耽误的时间里她早该灰飞烟灭了。
无夜尴尬地挠着头,“鬼差和你说话间我趁机偷走钥匙后,发现竟然还有咒界拦着。鬼狱里鬼说,如果我不肯放走他们,他们不告诉我咒诀是什么。”
南茗皱眉,声音不由得提高:“你把他们都放了?”
无夜不敢迎上她的视线,支支吾吾着:“这也没办法啊……”
南茗没有再说什么,她知晓无夜本就心思单纯,又是刚化人形,对一些为人处世之道根本不了解。
谁知道这么多狱鬼被放出来,会干什么事情。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南茗问她。
无夜眸中闪亮,她道:“找到生死簿,划掉恩人的名字,带他回到人间。”
“生死簿在……”南茗正思忖着忽得轻顿,转而瞪大眼睛,“在阎罗鬼将的手里。你去找他?你会死的!”
南茗在被关押的这十日,有意无意地让鬼狱里的鬼说一些关于鬼界的事情。
师母虽是鬼王,但她对鬼界的事情了解少之又少。
这几日的听闻,大体上是对鬼界的“风土人情”了解了不少。
鬼界分一王十二将。
一王便是鬼王统领鬼界,十二将是其座下的将军,各管所瞎内的十二区,每位将军手中都有联结阴阳两界、号令阴兵鬼将的鬼符令。
生前大奸大恶之人便永远会待在地狱里。
而十二区内则是已经遭过惩罚或者并未有罪,正等待轮回的鬼所居住。
这阎罗鬼将是十二将的主将,生死人间都需经过她的授命。
而她生前曾与妖相恋,最后为爱殉情,最是痛恨妖怪。
无夜垂眸,“我知道。可是他是这么好的人,不该有这样的下场。”
南茗道:“你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如果只身去找她我怕你会出事,我已身死,陪你去一趟也无妨。”
听到她要与自己一起去,无夜好奇地问:“你没有历劫成功,难道没有生前的挂念和遗憾吗?而且,鬼王不会不管你的。”
若说有遗憾……
南茗眼前浮现他的身影,心中万般苦涩。
养在身边养了这么久的猫,怎么能没有挂念和不舍呢。
她生前最后一次见他,还是针锋相对地互相伤害。
若是,在转世前再看一眼他也好。
“生死有命,轮回转世。有遗憾总该是要认的。”南茗低低回她。
无夜以为她的遗憾是历劫失败,出师未捷身先死,因而也没再从刚才的话题接下去。
凡人总想着修仙长生不老,可是到最后真正能长生不老的也就寥寥几个。
不老不死真的是好事吗,未必。
孤独的一直活着,孤独的选择死去,何尝不都是一种悲哀。
无夜想着,她不求恩人不死不老,只愿他能死前完成心愿,了无遗憾。
南茗和无夜两人各怀心事,彼此都没有打搅对方。
这是他们在鬼界过的第一夜,周遭的气息都是浑浊凝滞的,这里静得仿佛声音是百年禁忌。
不知何时能够真正进入白日,两人就这样捱着。
小手轻拍到胳膊上,无夜倏地睁眼,脑袋一蒙没想到自己还真就这样睡着了。
真是没心没肺啊。无夜在心中怒骂自己。
无夜刚要开口,南茗食指放在唇上,眨眨眼示意她噤声。
“有鬼在外面。”奶音轻轻,说出的话却让无夜寒毛乍起。
柴房里堆着腐朽烂木,隔着一堆家什能看到窗户上轮廓鲜明地映照着佝偻弯折的身躯。
此时的鬼火幽亮,不清晰,但足以让她们看清这具身体在做什么。
咀嚼的速度短暂而急促,似是饿急的人疯狂往有限的嘴里塞着食物,即便撑炸也毫不在意。
粗糙杂乱的头发让她像个怪物,干枯的手指映在窗户纸上更是可怖,还有不断搅动的一大截舌头。
明明动作迟缓,可进食时狼吞虎咽的速度宛如猛兽。
无夜虽是妖怪,但胆子不大,更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
她害怕自己吓出惊叫,伸手想捂住自己的嘴,胳膊肘却扫到身旁的枯木。
枯木本就放得杂乱,唯一的平衡点被打破,稀里哗啦轰得全倒。
无夜不知所措,想挽回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