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吉咬着最后一块点心,圆眼睛一眨一眨,显然是在想“这关我什么事?”
最后当然还是要关他的事,陈隐咬牙切齿地捉住他,将戎吉头上那条长长的束发带拆了下来,系在自己腰上。
被他抢了发带,戎吉却也不恼,他只很随意地一甩脑袋,那一头顺滑的长发如瀑布般洒落下来,更衬得他唇红齿白面若傅粉,倒像个未刻意妆束的小姑娘。
陈隐心里暗叹了一声,这可真是个美人!可美人的嘴巴还在不停地嚼啊嚼,仿佛吃才是世间第一要事,发型乱不乱,完全没要紧。
陈隐这才忽然想起:“哎!吃的也留一口给我啊!”
戎吉拍一拍手,打开掌心来给他看:“没了!”
陈隐好歹是个读书人,自然不能让戎吉这样披头散发地走出去的。他心里默念着君子九容,从书匣内寻了一支毛笔作发簪,勉强帮戎吉把头发挽住。
眼前的小美人乖乖地站着,任他在身后帮自己挽头发、戎吉的头发又多又滑,秀才忍不住心里默默念了两句:行手却盘老鸦色,翠滑宝钗簪不得。
戎吉好奇地摸了摸自己脑后和道士一样的发髻,笑嘻嘻地说:“嘿,秀才真有办法!”
陈隐觉得,这被晨光照得微暖的小破土地庙里登时漾起了一种别样的温柔气氛,好像忽然回到他小时候。
那时他娘还在,也常在这样的晨光里,站在小轩窗边为还在打着哈欠的他梳通睡乱的头发,然后轻轻束一个发纂。
那是他此生最安逸幸福的时光,父母俱在,家事和睦,父亲每日除了读书,就是指导他功课。
后来他爷爷没了,家里没了进项天天坐吃山空,况且还要供着他们父子两个读书。
接着他母亲病了,他父母从来夫妻恩深,有病自然是要尽力医治的。然而他父亲不通世务,半哄半骗被人弄去了大半家财,最后病也没能治好。后来又是他父亲……
陈隐叹一口气,免不得又想起方才那个痛失爱子的老头儿。家人尽丧,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孤寂日子,他都过过,他都懂。何况对方还是个没了指望的暮年人。
戎吉听他叹气,以为他是饿了,歪着说:“秀才,你不要叹气!我们还有一只母鸡,烤了给你当早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