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此时,卓幕也是重伤昏迷,卓云只有与堇茶商量:“我对‘花仙’早有耳闻,所恨绝世高人无缘相见。老人家不仅是神医之父,又是阿龙师叔,还与咱们‘神农派’大有渊源,他救治阿龙必会不遗余力。”
堇茶深以为是,于是西蜀上下达成一致。
蜀灵殿中,“剑仙”仔细探查一番阿龙伤势,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太过棘手,急忙吩咐座下弟子:“快快去请你们师叔。”
奇燕众人寻遍前庭后院,终于在隐蔽的后山洞穴之中寻到“花仙”。
小老头为移植碧瑶莲煞费苦心。碧瑶莲太过娇贵,种植、发芽、培育、生长每一步都是极为不易,需要适宜的水土、温度、湿度和光照。
功夫不负有心人,小老头寻了一处阴暗温暖的溶洞,挖山凿穴打造一处含幽池,又耗费一年时日,终于如愿以偿将碧瑶莲安家至蜀陵宫。
如今“碧荷已露尖尖角,含苞欲放笑弯腰”,碧绿碧绿,分外妖娆。
“花仙”正精心培育、忘乎所以,对徒子徒孙的飞奔寻找,居然充耳不闻,视如不见。
直到奇燕跪地连连磕下十个响头,他才抬起一双慧眼。闻听阿龙有难,这才顾不上沾花惹草,飞奔着回了蜀灵殿。
细观阿龙伤势,“花仙”难过得连连摇头,待把过脉,探过内息,更是紧皱眉头。
眼看“剑仙”,“花仙”无限伤感:“师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阿龙伤重,五脏折损,六腑齐伤,就是华佗在世,也是无力回天。依我之见,咱们兄弟再不要悲天悯人,好在后山多得是至尊至贵的金丝楠木,不如尽快做成棺椁,阿龙得此厚葬,也算死得其所。”
“剑仙”闻听此言,泪流满面:“死便死了,金玉裹体与暴尸荒野,又有何分别?”
“花仙”悲苦无限,涕泪连连:“师兄所言极是,我那发妻走时,我曾吐血数斗,悲哭数年,又有何益?”
言毕仰天长叹:
泣血蜀陵,抚泪听风,何处闻龙声。
悲啼巴山,梦哭夜雨,无处见龙影。
“剑仙”更是涕泪纵横:“师弟,难道你也回天乏术?阿龙可是听风的宝贝徒弟,你我若救不活他,如何见听风于地下?何况没了阿龙,倘若北鞑南侵、东吴西征,不知又要苦了多少黎民百姓。”
“花仙”闻言风云突变,瞬间大言不惭:“幸而师弟不是华佗,更胜似华佗。”眼见师兄满脸喜色,又心生羞惭:“师弟虽有良策,只是太过冒险。倘若于事无补,师兄千万别心生抱怨。”
“剑仙”连声鼓励:“师弟,阿龙命在顷刻,事到如今,再不能畏手畏脚,倘若大胆一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花仙”急命徒子徒孙找来一个偌大的木桶,刷干洗净,放入温水,泡入鹿茸、陆商、红麻、断续、根葛、葵落、壳栗、树喜、
目椒、板棕、参掌、苏紫、黄蒲、米槐等消炎活血之物,将阿龙置身其中,并将费尽心血、苦心栽培的五棵奇花异草:川斛葫、郁金芦、百里蓝、慈母莲、腊娇萍移植其中。
眼见“剑仙”满面疑问,“花仙”耐心详解:“这些药材能助阿龙生肌养血、舒筋活脉,祛除寒毒。当然,光靠药物浸泡治疗尚且不够。从今日起,咱们阖宫上下,一个都不能放任闲暇,必须排个值班表,依次施展‘蜀陵仙功’,运转真气助阿龙驱寒排毒。切记,一刻不能间断。”
如此治疗一月,阿龙病情毫无起色。
常翼也是伤势极重,奇燕倾力救治,将将脱离生命危险。
“花仙”连连感叹:“龙不能腾,帆未展翼,虽天赋异禀,能否侥幸得活,我不敢说,唯祷上天。”
又过半月,阿龙依然沉睡不醒。
常翼虽有好转,依然噩梦连连,梦境从未离开血拼鏖战,更是高烧呓语不断:“阿格……!小公主……!”
泰格守护两位挚友,寸步不离左右,日夜不眠不休。更在心底眼底泣血:“阿龙,你迟迟不醒,香悦还在博赢手中,生死未知,吉凶难卜。我有心前去救她,又对你和常翼放心不下。”
丘山守在一旁,更是无计可施。
“花仙”长年累月走南闯北、周游列国,南虞方言自是难不倒他。看看泰格,“蜀陵山中悲白发”;看看丘山,“朝为青丝暮成雪”,不由心下疑惑:“一个义薄云天,一个铮铮铁骨,都是响当当的硬汉,居然一个感时花溅泪,一个恨别鸟惊心。”
他好奇心盛,仔细打量二人,只觉似曾相识,却着实不认识。
不由心中暗想:“二人年纪相仿,又有几分相像?难道是兄弟?”这般想着,私下里偷偷询问幺女。
奇燕却连连摇头:“泰格是南虞大司马,丘山是西蜀小马夫,二人是友非亲,不过一见如故。”其他一切,再说不出子丑寅卯。
“花仙”着实熬忍不住:“泰格,常翼梦话连连,他挂念的香悦公主,不知是哪一个?”
“花仙”身份极高,泰格不敢隐瞒实情,只好据实相告:“启禀老前辈,香悦便是阿龙的夫人。”
“花仙”闻言面沉似水:“阿龙那些小把戏,如何瞒得住我?
两年前阿龙连哄带骗,打劫了个小妾,倒不白抢一回,却是个冰雪聪明、晶莹剔透的小鬼。阿龙一口一声“青荷”,叫的我如同喝了蜀陵醉。
真没想到,阿龙这个一条筋,还能变身朝三暮四郎。如今倒好,去了趟南虞,见异思迁,暗度陈仓,又骗了个香悦公主。
从前他打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如今,他尝到小妾甜头,便如饥似渴,抢妾成瘾,不知餍足。
先折水中荷,又摘镶天月。当真是不抢则已,一抢成双。而且两个小鬼头,离奇鬼见愁。想来,两个小鬼打成死对头,阿龙顾此失彼,艳福难以消受,只好装死避仇。”
泰格哽咽着连连摇头:“您老人家有所不知,香悦就是青荷,青荷便是香悦。阿龙矢志不渝,此情不移。香悦为救阿龙,更是舍死忘生,深陷囫囵。”
小老头连声惊叹:“还有这等奇事?我就说青荷那个小鬼头不容小觑,除了她,谁有这等通天彻地之能?能把博赢那个大魔头,骗得滴溜溜?”
泰格闻言更是涕泪交加:“香悦哪里是博赢对手?博赢骗香悦那才是得心应手。”
小老头闻言深以为是:“确是如此,不要说小鬼头,便是我师兄那爱女奇水,也被博赢骗的晕头转向,当真让我蜀陵山遗恨千古。”
泰格闻言,双手握拳,剑眉倒竖,目眦尽裂,恨不得当即寻到博赢,一剑泯恩仇。
卓幕终于康复,安顿好军务,急赶上山,只盼阿龙已经起死回生。不料面对真情实景,只能涕泪凋零。
他日夜守在一旁,泰格与“花仙”之言,也只能听懂只言片语。想到“花仙”身份地位极高,也不敢随意打探;欲详问泰格,泰格又不肯实话实说;欲细问丘山,丘山也是遮遮掩掩。卓幕实在猜不透实情,只剩下一头的雾水。
时光荏苒,清明又至,常翼终于悠悠醒转,彻底摆脱鬼门关。
睁眼一看,泰格、丘山守在身边,又有两位鹤发童颜,一位身穿紫衣,和蔼可亲,湛然若神;一位身着绿衣,忙里忙外,笑容可掬。
一时间,梦境中的刀光剑影,变成谐和宁静;幻影中的喊杀震天,变成嘘寒问暖。
常翼如梦初醒,虽不能下床,急忙就地俯身拜谢。
“花仙”一张脸笑成桃花:“常翼,你伤势极重,不要急着下拜,须得好生将养一月,才能行动自如。”
常翼略一醒转,便望向木桶中沉睡未醒的阿龙,不禁一脸忧色:“阿龙伤势如何?”
“花仙”悲从中来,一声长叹:“龙命多难,龙性多变。能否醒转,只看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