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一双明眸,目光像流水一般,清澈而明艳。虽是清澈,却令滴水成冰;虽是明艳,更令人看着心寒。
晴颜又是喉咙作梗,呼吸不息。
下一刻,便见绿影一飘,更听“苍凉”一响,寒光一闪,“天权剑”已经横架在牢头脖颈之上。
她的眼神,坚不可摧;她的声音,凛然不可侵犯:“现在可以让我见笛龙了么?”
话未说完,便闻恶臭来袭,却是牢头吓得大小便失禁。
他屁滚尿流,声音失控:“可以,当然可以!姑奶奶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
牢头滴溜溜转着贼眼,更是不敢怠慢,当即看向狱卒,大声疾呼:“快开牢门!快开牢门!”
早有机灵的狱卒,假意开门,实则亮出刀剑,便欲偷袭。
不料绿衣女子武功奇高,这些狱卒,不过是在班门弄斧。
但见她左手抓住牢头后心大穴,右手持剑横扫,刹那间狱卒跌倒一片。她出手果断,动作不过在眨眼之间,而且由始至终都不看晴颜一眼。
她摆平一切,看向抖作一团的牢头,当即喝令:“你去开门!”
牢头哆哆嗦嗦,战战兢兢,摸出钥匙,几欲拿不稳:“女侠,门我可以开,只是牢外可是重兵把守,你根本出不去。何况你家那个小爷,可是昏迷不醒。你便是过了我这关,又有何用?早晚赔了夫人又折兵。”
绿衣女子一把抢过:“少废话,要你多嘴?”即刻将他点倒,一脚踹到一边。
绿衣女子飘如清风,快如闪电,挨个牢房,逐一查找。
于是,一片狼藉、恶臭扑鼻的牢狱,更是乱成一锅粥,犯人的嘈杂吵闹声不绝于耳:
“哪里来的美人?赛过公主娘娘!”
“公主如何匹
及?分明是天仙下凡!”
“天仙美人,走慢些,让哥多看两眼!”
“冰雪美人,快快回头,哥哥在这儿!”
面对污言秽语,绿衣女子充耳不闻,飞身疾走。
晴颜视若不见,紧跟其后。
绿衣女子虽已察觉,却只当晴颜是空气。她一边奔行,一边细看,终于寻到最里层一处羁押死刑犯的监牢。
但见她忽然眼睛一亮,便在一处牢门前驻足,掏出钥匙,打开牢门。
晴颜随之向牢中一望,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一个十六七岁少年遍体鳞伤,血肉模糊,躺在柴草之上。
绿衣女子俯下身去,抱起伤痕累累的少年,背在身上。那一刻,她银牙紧咬、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心疼、愤恨、仇怨,淹瞎她的美目!
眼泪,如决堤的海,奔流汹涌!她擦也不擦,理也不理。眼中的杀气,能将眼泪变成刀剑!她狠下一颗心,右手持剑,飞身而起,便欲夺门而出。
晴颜大骇,身子一旋,闪电般飞至门口,挡住去路,口中惊呼:“蛮干如何使得?不如想个万全之策!”
她只有无限的愤恨,只有无边的杀气。对晴颜一片好心,根本置之不理,怀抱笛龙,绕过晴颜,向外就闯。
晴颜颈上青筋根根暴跳:“你且想想,牢房都出不去!如何逃出蒹城?”
绿衣女子手持利刃,冷面寒霜,杀气盈门,眼中喷火:“不试怎么知道?除了拼命,难道还有选择?”言毕推开晴颜,继续夺门而出。
晴颜陡然变色,一把拉住她长袖:“芙妹!你连我都打不过,如何应付千军万马?怎么对付虎豹豺狼?”
绿芙看着晴颜,眼中瞳孔一圈一圈放大,突然愤怒得浑身战栗:“你究竟是谁?因何叫我芙妹?”
晴颜再不隐藏身份,索性直言不讳:“芙妹!你难道忘了?你年幼之时,曾唤我一声哥哥!唤家父一声师伯!”
绿芙心中一颤,细细一看,眼泪翻转,势如决堤:“你难道是颜哥哥?”
此言一出,旁边一处监牢有个死刑犯,发出一声惊叹,有板有眼:“你是个来我是妹,说来说去两眼泪。”
晴颜十分配合,连连点头:“芙妹,是我!听我之言!万万不可冒险!”
绿芙的泪水疯狂翻涌:“颜哥哥,我怎能听你之言?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笛龙殒命?”
晴颜凛然说道:“芙妹!相信我!我曾丧父丧母,痛不欲生!我更能知你之痛!我虽人微言轻,才疏智浅,但我会倾尽全力,再不让你受丧亲之痛!我今日便对天发誓,救不出笛龙,陪你一条性命!”
绿芙当然知道:“虎父无犬子,晴颜自然言出必行。要知道,他的父亲,便是赫赫有名的大康府尹——天璇。”
只是她不知晓:天璇虽曾亲破无数冤狱,最后却死于冤狱。那时候,晴颜只有十三岁。
尽管天璇从不希望子承父业,可作为天璇之子,晴颜每每念及父亲含冤而死,母亲郁郁而终,更是痛下决心,以父为标尺,为正义执言,为百姓鸣冤。
于是,发送完父母,年仅十三岁晴颜,便义无反顾,考入大康府。只为像父亲一般,立足于天地,无愧于苍生。
九年来,他克勤克俭、尽职尽责、秉公执法,加之明察秋毫、断案如神,在蒹城接连破获数起重大凶杀案,颇得府尹峡珂的赏识,从一个小小的杂役,做到四品提刑。
此时的晴颜,出手如电,牢头已被点醒,迷迷糊糊,翻身爬起,一眼望到晴颜利剑般的冷眸,不由惊吓过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晴颜毫不避嫌,正色警告:“我都知道,你小子不傻,后台也不软。既然你主子能干,你不如向他好生打探。这位笛龙公子,便是我魁星派师弟。他的后台,比你更硬。实话告诉你,咱们君上,便是他亲师伯。他若死了,如何了得?你想活还是不想活?”
牢头何等势利?闻听此言,更是唯唯诺诺,话不敢说。
晴颜意犹未尽,继续连恐带吓:“刚刚那些都是虚的,你也未必上心,如今我只说实的。这位笛龙公子,先屈居在你这里。倘若你对笛龙公子有半分怠慢,我就将你贪污受贿、草菅人命之事,公之于众。到那时,无论身败名裂,抑或身首异处,可是怪我不得。”
牢头闻听,登时汗流浃背,脸色惨白如灰,只会拼命扣头,话都说不利索:“小人……即刻……打扫……一处……干净的……牢房……,请一位……聪明……能干……的狱医……,给……这位……公子……疗伤……。”
晴颜深知如此走狗,利欲熏心,只看得见权势,只装得下利益,全无廉耻,全无信义,说不定自己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去丞相府告发。念及于此,晴颜猛抬右足,向地上一跺。刹那之间,数块方砖,跺成齑粉,化作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