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将至,天色渐暗。
巍峨肃穆的宫城坐立在上京城中,四方外宫门早已关闭多时,一队又一队的禁军从高耸宫墙走下,开始了夕食后的例行巡察。
外宫门之后,庄严宫阙随处可见,穿过漫长的青砖甬道,漆金描红的内宫门便在尽头。
渐渐逼近的马蹄声变得清晰,内宫门被两名禁军推开,一行车马缓缓驶出,趺坐在最前方车架上的白衫少年扯着马辔,衣领重重叠起,将将盖住了下巴。
奔波数日的行程,终于在今天落下帷幕,少年暗自舒了口气,舒朗的眉眼难掩疲惫。
自从半月前族长算出天下大乱的灾象后,就连忙让他们赶往帝都,天子有难,曾立誓守护天子血脉千年的巫族,自当践行此诺。
巫族身处修仙界,一入凡尘便不可擅自使用灵力,处处束缚受限,不比凡界修仙世家来得轻松。
就好比从海外蓬莱来到此处,入乡随俗坐着马车,族人大都风尘仆仆,满脸疲惫。
想到这里,少年皱起眉,回身往垂着帷幕的马车内问道:“少主,那老……天子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族长让他们匆匆赶来,大抵是猜到天子身上要发生什么事端,毕竟一个天下不是说乱就乱的。
大雪压帘,微微露出了一角车内情形。
小炉上焙着沸水,有人握着茶匙,正往几上紫砂壶内舀去。
不过一瞬工夫,少年只看清了那双素净修长的手。
下一刻,帘后传来了声响,少年只觉得耳旁呼啸的寒风缓了几分,因为疲色而蹙紧的眉心也不自觉松缓下来。
“无碍。”
那道声音清冷如冰,又带了些微温润,像是两种极端被人巧妙糅合在一起,却是莫名让人安心。
少年得了准话,安下了心思,一扬马辔,带着一行人往前赶去。甬道上车马缓行,跟随左右的巫族正不时张望两侧宫闱,寻找天子新置下的祭祀宫。
这座行宫位于外宫门与内宫门之间,天子近臣,总要便宜行事。
此时祭祀宫外廖无人烟,一道幽蓝的光穿过雪幕,落在高挂的匾额上,那片空白逐渐浮露出古朴的纂文‘叩天阍’。
窗帷被挑起一角,漫天雪花飞旋,窥得了几丝乍然风光。
郎君玄黑的衣领颇高,生生遮住了他半张脸,露出深邃隽永的眉目。
寒风鼓了进来,携带着雰雰雨雪,尽数扑在他脸上,肤色赛雪,惟余两道乌眉带了点点斑驳的雪痕。
郎君垂下眼,回想起天子略有些浮肿的面容,忽略他那双猜疑不定的双眼,是个尚且平常的中年男子。
不过……族长临别告诫,此番切勿惹怒天子。
如若巫族不再得其信任,只怕先祖留下的千年因果,再也无法善了。到那时,阖族上下恐有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