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言的父母是那个年代的大学生,毕业后直接进了机关工作,一辈子正经又体面,看方是方,见圆是圆,女孩子留短发就是叛逆,男孩子穿花衬衫就是不入流。
索性他们的一双儿女自小乖巧听话,哥哥郁言从没穿过带花色的衣服,妹妹郁文更是从未将头发剪短至肩膀。兄妹俩按照父母的期望按部就班的长大,沿着一早画好的人生轨道匀速行驶。
兴许是这路太顺太平,他们成了赛道上的领跑人,偏偏一个弯道不留神,多踩了一点油门,往偏道上一骑绝尘,再想追的时候,竟已经走的太远太远了。
郁言从小到大就没忤逆过父母的意思,他是男孩子,是哥哥,是品学兼优的优等生,是最让人省心放心的好儿子。二十二岁那年,当头一棒,郁言毫无征兆的向家里出了柜。老两口都是知识分子,不会打不会骂,教养比天还高。那是郁言第一次被他爸指着鼻子骂“不要脸”,也是第一次被他妈狠狠打了一耳光。
女人尖利的指甲在脸上划了道血痕,郁言眼中停留着父母悲愤交加的模样,顶要面子的两个人,那瞬间竟毫无形象可言。他们把郁言赶出家门,说只要他一日不改,就一日别再回来。
早前儿那两年郁言满心愧疚,逢年过节总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回家,却无一例外的吃了闭门羹。之后再上门,开门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郁言才知道老两口已经悄没声地搬了家。
郁言向妹妹郁文打听到了父母的新住址,没再叨扰,只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走。除此之外,每隔半年向父母账户里打入一笔丰厚的生活费,其余再无联系。
原以为乖儿子被野男人拐跑了,还剩个宝贝女儿。谁知道郁文比她哥还过分,好好的名牌大学上到一半就被个沧桑挂的男青年勾跑了魂,一声不吭去彩云之南落了脚,等学校电话打到家里劝退的时候,人已经在大理开起了客栈。
这一下又把老两口给气的不轻。
还没完,客栈开一半,郁文就跟她那“爱自由”的男朋友散了伙,等投奔到郁言这儿的时候肚子都大了。
天上还在不停打着闪。
挂断电话,郁言箭步冲回房里。
“程深!程深!”郁言摇了摇程深的手臂:“文文要生了,你快起来送我去医院!”
程深半个人裹在空调被里,断断续续的接上之前的梦又被人摇醒,烦的直皱眉。
“程深!”郁言说:“我手打了石膏不能开车,你送我去好不好?文文快生了,身边没人,我得过去陪着她。”
程深重重的哼出一口气,一胳膊肘把郁言甩开,拉过被子盖上头顶,力道很大的翻了一个身。
他背对着郁言,声音埋在被子里略显沉闷,却挡不住里头的不耐:“她生又不是你生,关我什么事!”
一道雷从天际轰然砸下。
郁言咬了咬唇,朝那鼓做一团的背影再一次伸出手:“程……”
“别烦了!”程深打断道:“还让不让人睡觉?我都困死了!”
凌晨三点半
这场雨来势汹汹,报复似的卷起热浪,砸下冰冷的刀锥。
大风将伞面刮的倾斜,郁言艰难的撑着伞,白T被雨水浸透,贴在瘦削的后背上,不停的有水珠顺着白皙的颈骨划过脊柱。右手上的石膏已经顾不得了,深夜的富人区本就人丁稀少,根本拦不到出租车。
郁言站在路灯下,从伞底探出头,瓢泼大雨扑面,几乎让人窒息。他眯着眼朝路的那头看,任雨水斑驳了地上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