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很快过去,这天一早,阖宫上下浩浩荡荡的摆了一条长龙,辗转从城中来到城郊皇陵。
陈匡乘着龙辇被侍卫护在中间,太子和八皇子驾着马一左一右的挡在他前面。队伍的最前头扬着白帆,十六个身着丧服的太监抬着一口木棺,边走边抛下一串纸钱。
“六王爷,皇上已经到了西郊,不出一炷香便要入皇陵了。”
陈璞玉换上一身戎装,接过手下递来的一柄长剑,庄重的系在腰间:“好,按计划行事。”
顾之洲和傅子邱一人坐在一边,脸上没多大的表情。特别是傅子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慵懒的缩在椅子里,两只细长的手指撑着额角。
陈璞玉转向他们:“今日无论成败,璞玉都要多谢二位救命之恩。若我当真命绝于此,老师的血恨就交托给二位了。”说完,他恭恭敬敬的向二人行了个皇室大礼。
毕竟是管事人,陈璞玉没有久留。他走后,厅中就剩下顾之洲和傅子邱。
自那天早晨不欢而散后,两人没怎么再碰面。顾之洲天天看着燕云,强迫人家跟他同床共枕。
他们心照不宣的避着对方,谁都没再多说一句。
顾之洲冷冷的瞥了一眼傅子邱,漠然的走了出去。
一炷香后,陈匡一行人终于抵达皇陵。
在此地驻守的官员梁逢生与军长吴邦亲自出来相迎,一众训练有素的士兵列队摆阵,端的威武赫赫。
李固微微侧过头,同陈良玉对视一眼。后者当即会意,立刻招来手下,耳语一句。
陈匡年事已高,经鬼怪一番惊吓更是病弱,突然丧子又让他本就不堪重负的健康急转直下。故而,陈匡来皇陵安葬陈璞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为祭天,保佑他洪福齐天。
陈璞玉不知道他父皇有没有为他的逝世难过一分,会不会午夜梦回想起这么个儿子多有惋惜,或者后悔这些年的冷待。
但他明白,父皇今天来这儿为的并不是怎样安排他的后事,他求的是一个心安,更多的,是为自己求福。
皇室血亲关系淡薄,亲生父子也不过如此。
陈璞玉立在皇陵背后一面高墙之下,听着太监宣读父皇给他封的一系列名头与谥号,闻见父皇那些未有几面之缘的妃子为他痛哭流涕,嘴角歪歪斜斜的扬起,说不上喜悲,只觉深深的嘲讽与无力。
仪式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下葬过后,陈匡由太监扶着亲自去陵庙上香祭天。
陈良玉掩声询问,眉宇间暗藏焦急:“找到了吗?”
手下摇了摇头:“小王爷,里外都找遍了,没有六皇子的身影,那两个人也没看到。”
“接着找,他们一定藏在这里!”
陈匡面色虚白,颤颤巍巍的走到最前,接过侍者递来的香烛插|进炉灰中,而后双手合十贴在额间。翠绿的扳指戴在枯瘦的手指上,宽大的明黄色龙袍更是衬得他消瘦无比。
这是一个无论怎么看都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可偏偏自负透顶,不信命,不由天。
“苍天在上。”陈匡的声音并不大,甚至隐隐有些颤抖,布满沧桑:“天佑我大虞,盛世太平,万民安泰。”
语毕,陈匡放下手,缓缓转过身,目光自站在最前的两个儿子身上逡巡而过,又转而落在后面的李固等大臣身上。
无论他还有多少时日,这皇位还能坐多久,有些事的确该提前准备了。
“朕膝下八子,如今只剩下太子和老八了。”陈匡叹了口气:“从前老三和老六在的时候,朕总想再等一等,待他们再大些,朕便放手将大虞交给几个孩子。他们是亲兄弟,无论谁坐了皇位,余下几个都应当竭力辅佐,而朕那时也乐得清闲,往别宫纵享天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