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成败,只为玉石俱焚。
匕首泛着冷意,锋利的尖端就要割破喉管。
那一刻,陈璞玉想了许多。
世间所有的一切骤然放大,又极速缩小。
他这一生,宠辱皆有,只恨岁月匆匆,庸碌多年,确有许多未成之事,未了之愿。
到底是不甘心的。
顾之洲将一切瞧的分明,写好的生死簿,陈璞玉难违的天命。
他心中郁结难消,思及所谓命数更觉荒唐。
这许多年,肩负重任,孤独前行,多少次想要放弃,又咬牙挺过。
因他从不信命由天定,若他注定背负这些,也自当闯出一条自己的路。
哪怕这条路荆棘遍布,恶象环生,他也不回头的死磕到底。
顾之洲把命过的桀骜,一身脊梁似松若竹,挺的直方能行的远。
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
可他偏要逆一逆老天,去他劳什子的天意难违!
凭空一抹湛蓝色的灵光划过,那速度极快,转瞬便缠上陈良玉的手肘,缓了他的动作。
光影浮动,扶摇而起,点点余辉卷上刀鞘,只一下便能将匕首化为齑粉。
却有更急的一股力量飞奔而来——
耀眼的红如疾风骤雨,冲过来,生拉硬拽的带离他,又似清风般呵住他,包裹着,牢牢的护着,替他破开刀锋。
下一瞬,匕首卷刃崩断,毫厘之间,只在陈璞玉脖颈上留下一条红线似的伤口。
功亏一篑,陈良玉被四周兵将按在地上,以败者之姿仰视着未来的王。
至此,这场皇室纷争落下帷幕。
皇陵外的荒地上,那道红光显了形。
傅子邱怀里抱着顾之洲,不是迷人的温香软玉,丫就是一挠人的小豹子!
半道被人截了胡,还死箍着不放手,顾之洲挣脱不开,对着傅子邱的脖子和肩头又是抓又是咬,一点都不客气。
好容易落了地,傅子邱二话不说把人推开,往脖子上抹了一把,果不其然一点血痕。
“你是狗吗你?”傅子邱捂着脖子骂道:“嘴真欠!”
顾之洲追过来就要动手,伤痕累累的右手轰出一记凌厉的掌风。
傅子邱抬掌相迎,灵力相撞,迸出大盛的光。
“够了!”
傅子邱一把钳住顾之洲挥到面前的巴掌,终于如愿以偿的看见那一手心纵横的伤口。
皮肉可怜的翻卷着,似是被火灼过,又像是被酸蚀过,惨烈的很。
“谁要你多管闲事!”顾之洲气的直打颤,说不清心头火烧火燎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不想承傅子邱的情,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稀罕。
可有些人,命中注定是要纠缠不清的,那些恩怨是非早就模糊的辨不出界限,越想两不相欠,越是藕断丝连。
“你说我感情用事,那你又是为什么?”
一意孤行也好,冥顽不灵也好,从头到尾想要帮陈璞玉的人都是顾之洲。
国家兴亡,苦的皆是无辜百姓。
老皇帝昏庸,太子无能,陈良玉残暴,唯有陈璞玉能当大任。
若能以此换得万世安稳,何故畏惧些许皮肉之苦。
感情用事吗?也许吧,还有利弊权衡之下的选择。这是他一开始就打算好的,从未想过要别人替他受过。
傅子邱却只是摊开顾之洲的手心,凝着那可怖的伤口,沉声道:“和你一样,我也不想欠你的。”
指尖忽颤,顾之洲似是感觉到一阵锥心之痛自手上蔓延。
他垂下眼,整个人倏然如死水般平静,再多的情绪也没有了。
顾之洲替傅子邱破除血咒,截下一场要命的反噬。
傅子邱就成全他的一意孤行,揽下一道沉重的天罚。
你来我往,公平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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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白纱覆在顾之洲手上,一圈圈缠上,仔细的系好。
傅子邱道:“这伤我治不了,回去之后找淮初看一下。”顿了顿,又补充道:“别拖太久,对身体不好。”
顾之洲收拢掌心,疏离道:“傅道主有心了。”
号角吹响胜利的凯歌从远方传来,阵阵回荡在皇陵中,走遍荒郊,一路蔓延到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