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子松开刀柄,思索着走到隐皇侧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他之前已经想过许多遍,却始终没有最好的答案。
几十年的相处,他为隐皇的魅力与人格而深深折服,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上除了无尽的丑陋与邪恶外,还有着美好与良善。
隐皇视他为友。
他视隐皇为自己唯一的朋友。
现在他却杀了自己唯一的朋友,也杀了他心中发现的美与善。
为何?究竟是为何?
“也许,非公非私……只是,做了一名刺客的本分罢……”
二夫子一直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可是此刻他忽然发现,今天这个理由说出来,他自己也不再相信。
内心一片茫然,慌乱如野草般丛生。
但是隐皇却懂了他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
“夫子道心纯粹,何必不安?”他听出二夫子话语中的不自信,出言安慰道。
这是他留给二夫子的最后一句话,直到此时,他还在试着安慰他的内心,像对待老朋友那样。
直到此时,他依然把二夫子当做自己的朋友。
他不怨恨二夫子,反而很钦佩。
在隐皇看来,世上需要更多像二夫子这样恪守自己本分的人。
世上若能人人如此,何愁天下不平?
他蹒跚着、挣扎着,挪动到杏黄旗所在的地方。
他胸口插着魔刀,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清晰的血脚印。
用手摸了摸杏黄旗满是灰尘的旗身,杏黄旗瑟瑟抖动,蜷缩成正常大小,露出里面昏迷不醒的心扬几个。
隐皇感伤的目光扫过大黑驴丑陋的长脸,扫过小丫头熟睡般的婴儿肥,最后落在心扬干净纯真的脸上。
从刚才的对话里他知道心扬是邱正的侄儿,从年龄上他推断出心扬是邱明的儿子。
想起邱明,他心中对自己将要做的事有些儿不忍,犹豫了一下。
可是这不忍马上就被打消,因为他已经接近油尽灯枯,没有犹豫权衡的时间。
他是帝王子孙,自有帝王家的杀伐决断与当机立断的魄力。
他颤抖着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轻轻地点在心扬的额头。
一点纯正圣洁的光亮自他指端生出,流水般淌入心扬的穴府深处。
心扬依旧昏迷的脸上,额头微微皱起,似乎承受了某种痛苦。
二夫子远远地站立原地,任白发在夜风中凌乱招摇,不知其心中所想,其亦不为隐皇的行为所动。
盏茶之功,隐皇指尖的光亮渐渐弱去,终归于平静。
隐皇的身体筛糠般抖动不止,似乎他所有的气力与精血,都随着光亮消失。
他握住心扬滚烫稚嫩的手掌,眼中出现的却是皇宫内那道羸弱、落寞的瘦削身影。
杉晏,你的托付,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我将带着愧疚去见你。
好累啊……
也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