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顾夫人把她支开,她自己就骑着马一溜烟跑没了。
顾夫人满意地笑了。
“宋姑娘,我们也跑一跑?”
宋暖看着她脸上的笑,右眼皮子忽然跳了两下。
顾夫人手下的马场很大,大到甚至把一片林子都圈画了进来。
两人并没有在跑马道上,宋暖反而是被带到了那片林子里。
林子里的树也不似初春时那般幼嫩,它们舒展着宽大的叶子,层层叠叠地上下交错着,阳光艰难地穿过,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宋姑娘。”
顾夫人打破了平静,宋暖浑身微微一震,来了。
“你在林子里跑过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直接把她弄懵了,她的瞳孔里还映着顾夫人探究的双眼,下一刻,耳边一阵急促的嘶鸣,宋暖胯.下的马匹突然高抬马蹄,她只来得及瞥见一抹天空的残影,就下意识拽紧缰绳,身体就随着马蹿了出去。
宋暖努力压低身体,她不知道为什么小母马突然就跟着蹿了出来,宋暖视野一晃一晃的,在小母马半个马身前,顾夫人却神态自若,一身骑装显得她飒爽英姿。
“泠熙常常在给我的信里写你。”顾夫人仿佛没有看见宋暖的狼狈,自顾自说:“直到观音庙之后,我才察觉到。”
顾夫人面无表情,一双和顾泠熙一模一样的眼睛里充满了冷静和审视,她好像剥下了平常的面具,露出里头的真容来。
“你接近泠熙的目的是什么?”
宋暖微微失神,她最初在安王妃身边时,的确存了找个贵人帮她摆脱奴籍的想法,但和顾泠熙产生交集,却完全是个意外。
顾夫人冷静地注视着她,不错过宋暖脸上一分一毫的变化。
她自知道宋暖的身份后,就派人暗中搜集了两人认识的所有信息,极为巧合,但她能掺进夺位中又全身而退,所思所想比常人更深,下意识地质疑这种巧合。
她的确担心宋暖并非好人,但她也有把握控制住她,顾夫人隐晦地瞥了一眼林子四周。
宋暖回过神,“没有目的。”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靠顾泠熙摆脱奴籍。
同时也紧张起来,她就知道,哪怕是一个地方来的同胞,能混得风生水起的哪有傻白甜?
哪会像她一样这么惨,宋暖想到自己,忍不住为自己鞠一把泪。
顾夫人的目光全程落在她脸上,脸上的表情一丝一毫都没有逃过她的视线,她阅人无数,也能看出来,宋暖心思单纯,并无威胁。
她的眼神逐渐放软,胯.下的马匹也慢慢小跑起来,连迎面刮来的风都温柔不少。
宋暖立马直起身体,她知道自己这是没有危险了,稍微松了松缰绳,这才迟缓地感觉到手掌心的刺痛。
肯定破皮了,宋暖心中暗想。
两匹马逐渐并肩而走,顾夫人从腰间掏出小瓷瓶抛给她:“抹在掌心。”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宋暖愣了一下,再抬起的眼睛里是深深的敬佩。
两人间的氛围和谐之后,宋暖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来荔洲?如果我是你,就绝不会暴露自己。”
“如果我和你一样大,我也会这么想。”顾夫人笑了一下,“待得越久,就越想找点什么证明自己在那个地方存在过。”她恍惚了一下,平静的眼睛中泛起涟漪。
她在这里,从牙牙学语到长大为人,已经过了三十多年了,有时从深夜醒来,上辈子的人生都已经渐渐模糊不清了。
忘记自己的根是很恐怖的事情,她迫切地需要一个能证明的人或物。
她们从林子里出来,抬眼往前看,顾泠熙甩着马鞭,迎着她们飞奔而来。
朝气蓬勃的样子驱散了她们这边的沉重,顾夫人抿着唇角微微一笑。
“你们怎么钻小树林子去了?我刚刚绕了一圈都没看见你们。”
宋暖和顾夫人的脸同时僵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想歪了。
“你们怎么了?”顾泠熙在看脸色这一方面颇为敏锐,她感觉氛围奇怪起来,问了一句。
“你们玩,我回去了。”顾夫人避而不答,转到另一个话题上。
顾泠熙很成功地被带偏了,听到她要走了,精神一震:“嗯嗯嗯,慢走不送。”
顾夫人瞪了她一眼,顾泠熙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像刚才那么放肆了。
两人说开之后,顾夫人对宋暖也不那么疏离审视了,她颔首,“荔洲是我的地盘,你尽管玩就是,出了问题有我。”
顾泠熙在她们只见看了看,感觉有什么变了,但碍于她娘亲在这不敢开口,只能心里愤愤想,她们钻小树林子肯定背着她做什么事了!
等人走远了,宋暖率先开口:“你不是想骑马吗?走吧。”
她瞬间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颠颠地跟了上去,“我们比赛啊!我让你看看我新得的爱马!”
“我不会骑马。”宋暖的声音遥遥传来。
“嗷!那我教你!”顾泠熙的声音听着好像更兴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