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她没听错吧?
“怎么在京城是这种风俗的吗?可是在我们晋江城里都该礼尚往来才对,哦,也不对,肖公子在京城里住在楚亲王府,楚亲王哪会给人轻易送礼,也都是那些京官巴巴地往里凑。”她自言自语地说着话,末了又点评道:“可我不一样,我将来的夫君必定是小官小吏,给人送礼才是应该的。”
她的夫君必定是小官小吏?
肖昱皱着眉头突然从这个词里悟出了言外之意,洪时阙说薛瑾夏倾慕于他,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他的好,可如今深究起来,早已证明她从来没有想过嫁给他,哪来的倾慕?
是啊,他如今的身份可是戏子,正经的官家小姐如何会嫁给一名下九流的戏子?
那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何区别?
凝视着她的目光骤冷,不知何时又拿在手里准备签字画押的湖笔颓然间被他折成两节,凉薄的唇微微勾起,带着一股魅惑人心的嗓音凉凉地质问道:“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聊得来的戏子,对吗?”
不对吗?
薛瑾夏扪心自问,应该是这个答案,可是看着他的目光里透着一丝森冷凌然,那支段成两节的湖笔孤零零地躺在桌子上,似乎昭示着两人的关系要从亲密的知心友人即将变成形同陌路,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肖昱在她的心目中曾经单纯的以为只是一名匆匆擦肩而过的路人,可是这些日子里朝夕相伴,她恪守礼仪,丝毫不敢有越界的行为,这是否就是在告诫自己,他真的只是一位知己,只是一位出身低微却占据了她心底重要位置的知己?
可这个答案,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瞳里,竟然不敢吐露出来,她在害怕,害怕这个答案说出口,面前的男人便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她以为保持沉默,肖昱就会不知?
他是何等睿智之人,岂会看不透?
嘴角嗤笑一声,没再多言一句,站起身子直接转身离开,毫无留恋冷漠又决然地掀开布帘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心底咯噔一下子,揪的她险些岔气,眼睛注视着那道颀长身影却不敢眨上一下,生怕一不留神就再也见不着了,可再不忍,他还是绝情地走了。
头一次没敢在外头趴墙根偷听的洪时阙愣愣地看着主子一脸冷若冰霜地走了出来,懵逼又不知所措地望了眼布帘后头不见踪影的薛瑾夏,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了?薛小姐阵亡了?主子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想归想,连忙追上去紧紧跟上主子的脚步。
鬼使神差地,坐在凳子上的薛瑾夏,脚步不听使唤地站起身来,三寸金莲步履匆匆直接追了出去,脸上从未流露出如此惊慌失措的神色,毫无犹疑地朝着肖昱刚才离开的地方穷追不舍。
停下脚步站在点心铺子外张望了一眼,才看见那道颀长身影穿进一条小胡同里,没时间深入探寻自己的情绪为何如此失控,只能本能地朝着那个方向疾步而去。
“肖公子!肖公子!”薛瑾夏提起绊脚的长裙,头一次扯破嗓门不顾矜持地高声叫唤道。
奈何,那个男人像是故意听不见,任由她孤零零地追在后头喊破喉咙。
眼看着肖昱的背影即将消失在下一个转角路口,本就气喘吁吁的薛瑾夏突然放缓了脚步,思考着为何会紧追不舍这个问题?
因为放不下?
为何放不下?
难道心底有他?
刚想到这里,就猛地摇头否决。
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在告诫她,肖昱是戏子,更重要的是,他是楚亲王的面首,这样的男人,她怎能放在心里?
若是被楚亲王知道一个女人想要染指他养的面首,薛氏一族焉能有活路?
她真是疯了,才会追出来,脚步声在寂静无声的胡同里恰然而止。
不远的转角处,肖昱站在一墙之隔的巷子里动也未动,似乎等着那个紧随其后的女人追来,又或者不是。
如今只闻静悄悄的巷子里传来呼啸而过的咧咧风声,一旁的洪时阙倾听着依旧没有动静的巷子,再瞟了眼自家主子脸色越发阴翳,生怕他憋出内伤,终于没忍住出声提醒道:“主子,薛小姐可能以为你已经走了,她那双小短腿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能追的上您?”
这话刚落下,巷子里突闻脚步声,只是那声音越渐越远,显然已朝着反方向离去。
洪时阙心底咯噔一下子,嘀咕着,薛小姐这是要跑路?将主子撂这里了?那不是要他承受主子的怒火?搞不好是要死人的呀!
“主子!薛小姐一定以为你早就走了,所以伤心欲绝地离开。”只要能让主子消消气,卖薛小姐算什么,就是卖主子都行!
薛瑾夏的脚步声迈的迫切,落在肖昱的耳朵里却呈现出另外一幅景象,刚才是如何紧追不舍,如今就是如何落荒而逃地想要离开。他的眼眸微微眯起,透着危险的光华,目光好似要洞穿厚重的墙壁看清那个搅动一湖春水却要独自抽身的女人。
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她走得毫无留恋,倒将他撂在原地苦苦挣扎。
大步一迈,毫不犹豫地拐回巷子里,朝着薛瑾夏疾步而去。
洪时阙悬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终于顺畅了,沉沉地呼出去,猛地抹了把汗,歪着脑袋用耳朵紧紧贴在墙壁上,嘀咕道:“我发誓,一定是最后一次不要命地趴主子的墙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