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儿勾唇一笑:“哦,那就好。”
说完后,室内便陷入了令人心颤的寂静。太医院院正感觉到额头上的汗珠缓缓淌下,逼人的威压令他惶恐。娘娘是对他不满意了吗?
一滴一滴的汗水顺着额头淌下,就在太医院院正绝望之际,他忽然想起临走时听到陛下说的那句话。
有了!
太医院院正抬头,双目发光:“回禀娘娘,老臣有一事要说!”
陈思儿挑眉:“哦?什么事?”
太医院院正咽了口口水:“老臣今日给那位姑娘把了脉,正准备退出泰安殿,恰好听到陛下自言自语,他说……他说……”
“陛下说了什么?”
“陛下说,只要那位姑娘醒来,他什么都愿意做。他还说……愿意重审柳家案……”
“轰隆!”太医院院正这话,就如同惊雷一般砸在陈思儿心头,陈思儿面上勃然大变。柳家?!那人竟是柳家的人?!陛下待她如此小心翼翼,莫非……,莫非是心里觉得亏欠?!
难道陛下已经认定,柳家是无辜的吗?!陈思儿心头纷乱无比,万千杂思涌上心头,不行,她不能慌。当年的知情人,如今都已经化作黄土。她不会露馅的。谁会想到她狠得下心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呢?!没人会怀疑到她头上。
就算陛下心里起疑,只要他没有行动,那这案子还是板上钉钉,无人敢动。那她就还是宫里高高在上的德妃娘娘!
不行,她决不能让陛下重审当年的案子!陈思儿恢复冷静,面上重新挂上恬淡的笑:“好了,这事,本宫晓得了。院正辛苦,如玉,送客。”
太医院院正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如玉连忙上前扶起他,将人送了出去。
陈思儿起身,命人为自己梳妆。
彩云亲自替陈思儿梳着头发,陈思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唇一笑,假模假样地做担忧状:“哎,也不知道那位妹妹如今怎么样了。本宫这心里啊,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彩云道:“娘娘您就是太善心了。”
陈思儿微微笑着:“迟早是姐妹,本宫当然要关心她。这么些日子了,本宫也不曾去看看她,实在说不过去。今儿个天气不错,你就陪本宫走一趟吧。”
彩云不由劝道:“娘娘,您身份尊贵,那人哪用得着您亲自去看呢?奴婢替您走一趟吧。”
陈思儿笑着往头上插了一支玉簪,对镜自揽,十分素淡,便满意一笑:“这你就不懂了,皇上此时定然心急如焚,本宫当然该去宽慰宽慰。”
彩云一脸恍然大悟:“还是娘娘想得周到。”
陈思儿坐着舆轿来到泰安殿,泰安殿一片肃静,陈思儿心中冷笑,陛下对那人还真是在意啊,这是生怕吵到她?
德妃娘娘到,侍卫们不敢拦,便有人立即去内里通知。不多会儿,陈寿急急忙忙亲自出来解释:“德妃娘娘,您恕罪啊,皇上口谕,任何人不得打扰。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竟然皇上被拒绝入内,明日她就会成为阖宫的笑话。陈思儿心中恼怒,然面上却依旧一派温和,甚至挤出担忧的笑容,看向陈寿:“陈公公,本宫只是担心皇上。听说太医都来了这,皇上没事吧?”
陈寿忙道:“陛下安好,您放心就是。”其实,哪里好呢?脖子上的伤口便不说了,手心里竟也都是伤。只是要他看啊,皮外伤倒是好说,只是这心头的伤……哎,这姑娘一日不醒,只怕皇上一日不能好哟。
陈思儿蹙眉,担忧地看向殿内,一双美目中满是忧虑:“陈公公,本宫不会打扰皇上,你就让本宫见一眼,好吗?”说着,陈思儿还向陈寿屈膝一拜。
陈思儿好声好气地请求,陈寿哪敢受她的礼,慌忙跪倒:“娘娘您真是折煞奴婢了!”
陈寿被逼无奈,只能再次进殿内通报。
肖瑾正坐在皎月床前,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陛下,德妃娘娘前来探视,很是担忧,您看是……”
陈寿话未说完,肖瑾已经不耐烦地挥手:“让她回去。”此时此刻,他哪有心思应付其他人?
肖瑾的回答尽在陈寿意料之中,他就知道,皇上这时候,所有心思都在床上那姑娘身上呢。
刚才不经意的一瞟,陈寿心里连续打了好几下鼓,哎呦这位即便昏睡着,也艳丽得令人无法直视。这般容色,若是能过了这道坎,想来恩宠荣华,近在眼前啊!
陈寿正准备转身,肖瑾却忽然叫住了他。对啊,当年的案子,是始于皇长子之死。德妃是皇长子的生母,除了冤死的柳家人外,最痛的便是她了吧?
这么一想,肖瑾再次叫住陈寿:“让德妃进来吧。”这宫里,与当年的事还有关联的,只剩下德妃了吧?
他实在太累了,有些事憋在心头犹如千斤,他也想……找个人说说话啊。没有人比德妃,更合适的了。
殿外,陈思儿面色淡然,身边的侍女彩云为她打抱不平。
“娘娘,您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呢?”
陈思儿淡淡一笑,她做出这般低姿态,不惜向一个奴才行礼,自然是有她的打算。
一来,此举可试探皇上对那女子的态度,若是皇上拒了自己,只能说明这女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已经高于自己了。
二来,也是为以后打算。皇上既然已经有心要重查当年的案子,那她就得想办法阻止。怎么阻止呢?最终还是得借着皇上对那女子的在意啊。若是皇上真在意这女子,最让他为难的,不就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灭族之仇吗?
那她就要做个贴心的解语花,来替陛下解决最大的烦心事啊。
这些话,都是不能跟侍女解释的,陈思儿便只笑不语。不多会,陈寿再次出来,一脸恭敬:“娘娘,陛下有请。”
陈思儿面露欣喜,感激一笑:“麻烦陈公公了。”
陈思儿提过彩云手里的食盒,陈寿连忙伸手去接,陈思儿却笑着摇头:“这是本宫亲自为陛下熬的参鸡汤,陛下往日最爱喝了,本宫想亲自拿着给陛下。”
陈寿闻言,便不再言语,领着陈思儿往里走。
殿内,一股淡淡的药香,陈思儿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子。果真是集天地之灵气,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貌美如花的女子?陈思儿暗暗打量,她与柳皇后长得真不像,若是柳皇后长得似她,这后宫早就没别人的活路了。
陈思儿忍住心中嫉妒,温柔地对着肖瑾行礼,肖瑾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皎月,随口道:“免礼吧。”
竟是看都不看她一眼。陈思儿心中委屈又愤懑,面上却依旧恬淡温柔:“陛下,臣妾亲自为您准备的参鸡汤,您喝一点吧。您这身子,便是铁打的,也受不了这样没日没夜地熬啊。便是为了这位妹妹……您也该保重自己啊。”
听到这话,肖瑾才抬眼看向了她。陈思儿今日一身素色的襦裙,头发上只有一支玉簪,越发将她衬托的出尘温婉,肖瑾对上她担心的目光,嘴角扯了扯:“辛苦爱妃了。”
听到这话,陈思儿忙露出受宠若惊的笑,从食盒里拿出了鸡汤,端到肖瑾面前。
肖瑾接过,喝了一口,便不再动。陈思儿也不催促,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她一向最是体贴,肖瑾也不觉得奇怪,跟她在一起,总是很舒服的。
过了许久,肖瑾才开口,他看着皎月,却问陈思儿:“你知道她是谁吗?”
来了!陈思儿心口猛跳,她此行目的,成功与否,就在此一举了。
“陛下这话,臣妾不明白。臣妾莫非应该认识这位妹妹吗?”陈思儿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困惑。
肖瑾扯了扯嘴角:“她姓柳。”
陈思儿脸上像是困惑,又像是不敢置信,最终化为含泪的一声质问:“莫非她是柳家女?!”此时,她扮演的是一位失去了孩子的痛苦母亲,面对害死了皇儿的柳家人,自然应该如此愤恨。
果然,肖瑾听到她如此质问,也不生气,只是幽幽开口:“当年皇儿早夭,最痛苦的人就是你。可是朕近来却发现,当年的案子说不定另有隐情。”
陈思儿却含泪指责:“哪有什么隐情!陛下您莫非是为了接她进宫,才想着替柳家翻案?!您忘了皇儿是怎么死的吗?”
陈思儿的反应,不够理智,却是一个母亲该有的反应。肖瑾叹了口气:“朕确实是因为她才想重审当年的暗子,但是朕也绝没有枉顾你与皇儿的意思。只是……”
听到这话,陈思儿面色好似好转了些,她深呼一口气,目光盈盈地看着他:“只要陛下没有忘了皇儿,臣妾便什么也不在意了。陛下您重审柳家案,是想叫这位妹妹放下心中介怀吧?只是翻案容易……柳家人,却回不来了啊。”
闻言,肖瑾愣住。是啊,就算是为柳家翻了案,他又去哪里替她找回她的亲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