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一愣,却见他已翩然而去,而他手中的黑色面巾也随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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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拨了银两让禹都重办女儿节,从前女儿节皆是下属官员包办,而这回,刘都府亲眼盯着,不出几日,女儿节该有的节日气氛和装扮,便已经布置起来。
虽说这回因着前程搜捕同反贼相关的可疑人物,而从京都调遣了不少飞羽卫。
让刘都府着实是有些压力的。
可他经历了一回生死攸关,如今反而能苦中作乐的想。
至少,长公主殿下今夜参加女儿节,会是十分安全,完全不会出事了。
待到夜色起,屋檐下连串的大红灯笼被点燃,烛光明亮,照亮了禹都的大街小巷。
憋在家中数日的禹都百姓,纷纷簪花出家游街游河,满城里都飘着鲜花的香气。
走在街上,满目入眼的都是一朵赛一朵更漂亮的花朵,赵云兮不由感慨,“今夜人可真多。”
看起来可比上次女儿节那日,人还要多上一倍不止呢。
这回许嬷嬷带着家眷,亲自陪着她出门,不由笑道:“此番陛下下旨,令重办女儿节,禹都百姓自是欢喜。”
女儿节不过是禹都的节日,其他地方并不会在女儿节这一日祭拜花神。
赵云兮抿嘴一笑,眉眼弯弯似月牙。
看来梨子精这回办事,是极得百姓之心嘛。
从前她不是没有耳闻,梨子精手段强硬,出了京都天子脚下,那些朝官敢怒不敢言,别的地方总归是喜欢对此说嘴的。
她一路走走逛逛,心中却惦记着同梨子精的相约。
眼看着就要走到相约的地点,她格外的通情达理,知道梨子精不想要旁人知晓他的身份,便也没打算告诉旁人,她与梨子精有约。
只同许嬷嬷等人道:“我想去河边走走,嬷嬷你们先去花神像那儿瞧瞧今夜我要祭的花可是我喜欢的。”
刘都府请她给花神祭花,大约是在半个时辰后。
这半个时辰,正好让她能同梨子精一起放一盏祈福的花灯。
今年的日子可着实让人不好过。
借着今日的热闹,让他们也能拥有一份喜气。
“殿下,我陪着您罢。”许嬷嬷不大放心。
“不用了,好像大家都认识嬷嬷,一会儿定也会认出我来,倒让我不自在了。”
赵云兮轻快道。
今个儿是让人放松的日子,又何必让人遇见她就诚惶诚恐地行礼呢。
见劝说不动,许嬷嬷这才作罢,带着人先行去往花神像。
还未走到河边,这边人倒是少了许多,河上都还没有几盏花灯,许是因为知道长公主今夜要亲自祭花神,人群都去花神像前凑热闹了。
反正花灯嘛,上回都已经放过了一盏。
她四处张望,搜寻着梨子精的身影。
瞥见一道身穿蓝袍而背对着她,站在河边的声音。
赵云兮一愣,而后紧张兮兮的吩咐下去,“你们先待在这里。”
鸣音不明所以,她怎敢放她家殿下一个人走,忙跟上去,却被白琅拦下,“鸣音姑娘,你放心,河边都有飞羽卫,你不必担心。”
鸣音自打开始怀疑白琅起,就对白琅没个好脸色,此刻见他拦着,便沉下声音,“白大人,你别忘了你的职责所在是保护殿下。”
白琅心里苦,却正了脸色,“鸣音姑娘,我们这些做侍卫的,自是听令于主子。”
他拦在鸣音身前,鸣音无法,只好探头去看,却见赵云兮走到一位蓝衣人身旁,同对方并肩站着。
鸣音心中一动,“那就是救了殿下的恩人?”
白琅轻点了头,“姑娘既然知晓,此刻又何必上前,坏了殿下的兴致。”
鸣音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中一骇,果真是不再坚持上前去,难道她家殿下对那恩人上了心?
白琅也不知自己的举动让人浮想联翩,只是心里头告诉自己,等回京以后,他必是要告假两日,好好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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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兮僵直站着看向宽广的河面,她目不斜视,却用着余光瞥向身旁人,瞥见了对面光洁的侧脸。
“你的面巾呢,你脸上的疤呢?”
梨子精今夜是不是疯了,为何不做半点儿遮掩,就这么气定神闲的出现在禹都百姓面前。
梨子精一动,竟是侧身看向她,吓得她又道:“你别看我,你看前面!”要是被鸣音她们瞧见,还不得吓死?
哪知梨子精不仅一点儿都不听话,不知转过身完全对着她,还缓缓朝她靠近,逼得她不得不往后退。
梨子精终于停下,似是疑惑,又似是委屈,“姑姑的意思,是我真容丑陋,不能示人?”
赵云兮被他的话一噎,瞬间忘记了自己的本意,气鼓鼓的转头看向他,“不就仗着你口才好,惯会曲解旁人意思。”
她都生的这般好看了,大侄子虽比她不好看那么一点点,却也称不上容貌丑陋,这不是将他们一家老少的容貌都给贬低了不是?
可算是面对面站着了,赵明修低头看她,也许是他身上还残留着这些时日以来被称作‘梨子精’的恣意,也许是因为此刻行走两旁的百姓,根本不认识他便是大楚皇帝,所以悠然自得的从他身边说说笑笑走过,这样轻松自在的环境,很能让人放松。
此时此刻,他不必背负那些压在他肩头,或许只有死亡来临的那一刻才能放下的重担。
“那姑姑为何要让我乔装?”
他微微勾起了嘴角,笑容轻松而又惬意。
“皇帝,自是高坐龙椅,身居深宫里。”
他用折扇轻点来往人群,你瞧,谁人又能认出了我?”
他们离人群尚且有些距离,旁人声音又嘈杂,除了有人偶尔投来不经意的目光以外,根本无人关心他们两说着什么。
赵云兮抬头看过,果然是如此。
好像是她紧张过度。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梨子精气定神闲,她紧张不已反而是更惹人瞩目。
她低头,却见自己两手空空,不免懊恼,“糟糕,我忘了让鸣音把花灯给我。”
可这会儿让鸣音过来,也不妥当。
她纠结的站在原地。
赵明修轻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的伸手,手中却是多了一盏梨花花灯,还未曾点蜡,浅白色的花瓣看上去颇有几分不符合今日的热闹。
“我早有准备。”话音中隐隐带着几分自得。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赵云兮伸手接过,惊奇的打量着花灯。
大侄子明明从来就对这些节日里的小玩意儿不感兴趣。
她杏眼微闪,狡黠一笑,“等回京以后,我得让国师好好看看长明宫的风水,怎么就能让梨树成了精呢,还会自己变花灯勒,法术高超。”
赵明修没理她,只伸手用火折子点燃了花灯中间的蜡烛。
梨花花灯被点燃,黄色烛火将浅白的花瓣晕上了一层暖光,倒显得与河面上漂浮着的桃花灯、莲花灯等完全不同。
赵云兮理直气壮的使唤着大楚皇帝,“要正着放入河里。”
“歪了歪了。”
“梨子精,你能不能聪明一点,我说了是正着放,正着放。”
“你要是斜着放下去,它就会被水淹掉。”
“你先不要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