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回头,说话的男孩不见了。抬头看看四周,除了远处的李叶和许文彬哪还有别的人呢。
我后背一阵阴冷,疾步跑过去找他俩汇合,强装镇定的说:“不玩儿了没意思,咱们往里溜达溜达吧。”
李叶已经把周围的羊毛砬子杀的差不多了,又捎带手灭了几只别的害虫,看战绩肯定他是翘楚,便拍拍手叫上许文彬一起往怡静园深处走。
走了不久,迎面出现一间水泥外墙的公共厕所。厕所是传统的粪坑结构,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屎尿味。我条件反射当时尿意横生,问他俩要不要一起放放水。他俩嫌臭不肯进去,我只好捏着鼻子,独自走进厕所。
刚掏出丁丁尿了一半,从外面走进了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大哥哥,斜挎着书包敞着怀,嘴里不伦不类的叼着半截烟。我心里一翻个儿,像我们这种老老实实的低年级学生,最怕一看就是小混混的中学生了。
果不其然,厕所里没有其他人,中学生却紧挨到我身边脱裤子。我加速将膀胱里最后一点尿挤出来就想开溜,他一把抓住我的后脖领子,痞气十足的问:“小子,你是哪个学校的?”
我吓得一缩脖:“咋的了?”
中学生把烟头吐到尿池里:“你认识我不?”
我看看他的脸又摇摇头,他嘴歪眼斜的一笑:“带钱没,借我点。”
我虽然才二年级,但这种场面没少见,虽然还是担心会挨打,不过兜里确实比脸都干净,于是继续摇头。
中学生提上裤子,一把把我的书包抢过来,很有经验的在里面翻了翻:“门口那俩小子跟你一起的啊?你去把他俩叫进来。”
我说:“你先把书包给我呀!”
他不屑的哼了一声:“书包给你你再跑了,麻溜儿快去!”
我悻悻的出来,他俩第一眼看见我就问:“你书包呢?”
我垂头丧气地说:“刚才厕所进去一个大孩,把我书包抢了,还让我叫你俩进去呢。你俩身上要是有钱赶紧跑,啥也没有他就能把书包给我。”
李叶听得很气愤:“刚才不就进去一个人吗?咱仨还打不过他呀!”
对呀,咱仨还能怕他一个呀!转身威风凛凛的领着李叶和许文彬杀了个回马枪。
事实证明,三个二年级的小学生完全不是初中生的对手。我们仨人六只手不但没救回我的书包反倒让他修理了一顿。
中学生可能怕在厕所里打斗会脏了自己衣服,一手一个将许文彬和李叶拖到厕所后边的一棵大树底下,我当然不能不仗义的丢下他们独自逃跑,便也跟了过去。三个人垂头丧气的蹲成一排,中学生从包里抽出我的作业本看看封面:“我知道你们仨哪个学校的叫啥名了。明天中午一人给我带五块钱送到这来,要不我上你们学校堵你们去……”
话没说完,上方树冠里掉下黑乎乎篮球大小的一团东西,正中他脑瓜顶。那东西在他头上炸开了花,中学生一声惨叫,不是别的,而是一堆抱在一起的羊毛砬子。
中学生吓坏了,连忙用手往下扑打,可那些毛茸茸的虫子像有意识似的直往他脖领子袖口里边钻。中学生被蛰的吱哇乱叫,边脱衣服边喊我们帮忙。
我们就算再善良,也听过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见他这副狼狈相,高兴还来不及呢,纷纷上手捡回了自己的书包抱在怀里。中学生鬼叫着朝我们扑过来,我们连连后退不让他抓到,这时树上又掉下来一团比刚才还大三四倍的毛虫球,直接给他拍趴下了。
我和许文彬李叶这才反应过来,撒腿就往公园外边跑,至于那个中学生后来怎么样,反正没听说过有人在怡静园被羊毛砬子蛰死的传闻。而且学生毕竟是学生,不是职业古惑仔,所以也没人上学校门口堵我们仨。
不过麻主任的安全教育里确实有这么一条,不让我们在没有大人的陪同下去公园,反面教材是我们学校一个四年级的男生在公园里被人抢劫还扔到了南运河里,差点没淹死,昏迷了两天才抢救过来。
在一次高年级辅导低年级同学的活动中,我有幸认识了反面教材里说的那位倒霉蛋。他跟我们讲,昏迷的两天里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毛毛虫,在南运河边先是阻止了一个小男伤害他的“同类”,又狠狠地蛰了抢劫他的中学生一顿。
不过李叶不信邪,他后来又自己从家带了一把锤子再次独闯怡静园。这次,又是一个大哥哥热情接待了他。在取得了李叶的信任后,借口看看他的锤子,连锤子,和他身上的五毛钱一块抢走了。
可李叶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他认为正是因为自己的锤子很有威慑力,才迫使中学生不得不从强攻改为智取。这个进步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虽然他因为丢了锤子,挨了他爷一顿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