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故事大多模式是相同的,无非是遇到了一个或者一件科学无法解释的事物,心中感到恐慌,经历了一段可怕的历程,最后逃脱或者灭亡。所以故事的看点,应该在事发的缘由与当事人身上。
我爸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脑仁子直疼。
这老哥四十左右,小矮个将将巴巴一米六零,小脑袋瓜儿前奔儿楼(脑门)后迪迪(后脑勺)的,还是个地中海式的秃顶,秃的特别应该应分,完全不屑于地方支援中央的遮羞发型。再看面相,一双大眼睛占了三分之一张脸,白眼仁少黑眼仁多,眼珠子滴溜乱转定不住三秒钟,冷眼一看就跟美国五十一区流传出的外星人照片一个样。
他姓于,叫于富贵,外号老赖子,也是动迁前的老邻居,不过现在不住我们家这栋楼,是这一片出了名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四邻八里的都怀疑他精神不好。
举个例子吧,比如说你在街上看到他让人打了,正蹲马路牙子上哭呢。好心过去安慰几句,就算粘包赖了。他先是委委屈屈的跟你倒苦水,磨磨唧唧没完没了,直到给他自己都讲激动了,鸡皮酸脸的拉着你不让走。继续听下去,就会发现他的意思是包括你在内,洪桐县里没好人,话里话外也开始夹枪带棒的针对你。你要是不乐意听,想走,那就齐活了,你比揍他的人更罪大恶极。索性不搭理他吧,他一路跟着你堵你家门跟你唠。关键是能掰扯明白也行,他说话天上一脚地下一脚完全没有中心思想,除非他自己累了,否则你根本别想消停。
一来二去大家给他起外号叫老赖子,像避瘟神似的,能不照面就不照面。不过,邻居们想的太简单了,老赖子这号人固然惹不起,躲,你也躲不开。
后来他看大家伙都不搭理他了,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瞅谁顺眼,主动上家跟你唠去,不唠你一个昏天暗地,日月无光都算对不起老赖子这个名号,真可谓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弄得那一片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各位看官们自己琢磨琢磨,有这么一位爷,晚上八点多到你家敲门,还呼天抢地的喊“我活不了了”,你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吧?
我爸强定住心神,怯怯的问了一句:“老……老于啊,这么晚了,啥事儿啊?”
老赖子先偷偷的往屋里瞄了一眼,又马上把五官挤到一起,露出一幅哭丧相:“哎呀!老陈呐,你可给我评评理,我还活得了吗?”
我爸心里一翻个儿,真是怕啥来啥。谁吃雄心豹子胆了敢帮老赖子评理。可既然人家问到这了,我爸硬着头皮挤出几个字:“我能评啥理呀?”
老赖子瞬间切换为瞪眼模式:“咋的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也不对呀?”
我爸哭笑不得:“我都不知道你咋的了,怎么能觉得你不对呢?”
老赖子垫起脚,再次向屋里观察:“那你让我进去坐下说呗。”
我爸试图做最后的抵抗:“这么晚了,我媳妇儿孩子都躺下了,要不我明天去找你去吧。”
老赖子蹦着高往厨房指:“你咋瞪眼说瞎话呢,你老婆孩都在那儿坐着呢。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那我得跟你掰扯掰扯……”
我爸无可奈何:“行……那你进来吧。”
老赖子得意一笑,迈着方步晃荡进屋,大大咧咧往桌前一坐:“大光也跟着剥花生皮呢?来,我帮你们整。”说完,也不管自己手上干净埋汰,从盆里捞起一把花生用力搓。
我妈瞥了他一眼,没稀得搭理。我很有礼貌的问了一句:“于大爷好。”
我爸不想过多的客套:“到底咋的了,老于你说吧。”
老赖子也不是真心想帮着干活,见我爸切入正题,又激激闹闹的嚎开了:“你不说我都忘了。老陈,你给评评理,咱单位让职工必须买股票,一块钱一股,普通工人至少一千,咱们办公室的一人一万,你说我和我媳妇上哪整两万块钱去啊?”
要说老赖子平时一贯胡搅蛮缠有些不贴切,但他纠结的事情大多鸡毛蒜皮没什么营养,然而今天这个话题,我爸还真有点感兴趣,谦逊的问:“买股票,什么股票啊?”
老赖子可能相当长时间没受过这个待遇了,立马神采飞扬:“就咱单位,也不知道那帮当领导的起什么幺蛾子,非要什么……上市。你说他们是不是瞎扯?那些资本主义洋玩意儿是咱们平头老百姓玩儿的吗?这不……大毒草吗?”
上市这个新闻,老赖子还真没瞎说。他和他媳妇所在的企业在我市是数一数二的工业集团。直到今天,在全国的行业范围中依然有着重要地位。当年的股份制改革虽然进行的如火如荼,不过东北人对股票的概念依然停留在影视剧中外国人玩的,带有投机dǔ • bó性质的神秘东西,所以,上市之前的原始股发行进行得并不顺利,甚至还在大街上摆摊像卖菜似的对路人推荐。当然了,职工的硬性摊派肯定也少不了,于富贵夫妇便成了被波及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