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玻璃球掉在地上弹几下,然后滚到角落里,这种声音对住在楼房的人们来说并不陌生。想象力丰富的人以此描写出各种各样的故事,思维严谨者也曾给出过五花八门不同的解释。我以前也曾经因为好奇做过类似的实验,普通的玻璃球掉在地上弹不了那么高,也滚不了那么响。要想达到一般人认可的效果,把玻璃球换成老头儿手里转的那种大铁球还差不多。
不过,这些对我们不重要,孟大嘴家天花板传来的响动只是一个导火索。
孟大嘴号称神经衰弱的老婆发起了神经,非让他上楼去跟那户讨厌的邻居好好说道说道,如果有必要,可以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涨涨记性,别以为老孟家是好欺负的。
孟大嘴不是爱惹事儿的人,可怎么劝老婆就是不消气,还扬言如果孟大嘴不上,那她老人家就要亲自出马,至于最后能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后果,让孟大嘴自己掂量掂量吧。
孟大嘴一琢磨,真让家里这只母老虎亲自出马,芝麻绿豆的小事弄不好都得捅到新闻联播里去,只好无奈的一点头:“行,你躺着吧,我上去看看。”说完,披上衣服往外走。
身背后的老婆还叮嘱呢:“别窝窝囊囊的,硬气点!”
楼上安安静静,孟大嘴举了好几次手都没敲下去门。他心里合计,好歹我也算个大师,嘴里天天念着放下贪嗔痴,却不得不因为这点儿屁事儿深更半夜去打扰邻居休息,真是善哉善哉了。想到家中的只河东狮,心一横,照着铁门轻轻敲了三下,然后立即退了半步,立正站好双手合十,准备等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来个先礼后兵。当然了,如果对方好说好商量的话,兵家之争最好能免则免。
可孟大嘴站了足足三分钟,门里一点儿响动都没有,他又小心翼翼的敲了三下,还是没有回应。
孟大嘴暗暗松了口气,估计对方早已睡着了,老婆听着的声音指不定是从哪冒出来的,差点儿冤枉了人家。
一边想着怎么跟老婆解释一边下楼回到自己家,刚想掏钥匙开锁,楼上突然传来了一连串急促又愤怒的砸门声,还伴着一个男人愤怒的叫骂:“你快给我开开!你脑袋是不是有病?有话好好说,你把我锁外边儿算什么事儿啊?”
孟大嘴吓了一跳,刚才走廊里明明一个人都没有,下了十六级台阶的功夫怎么就干起来了?再说那人是从哪出来的?从楼上刚下来的吗?
砸门声连绵不绝越来越响,孟大嘴赶忙再跑回楼上去看究竟,要是真有人打仗他得赶紧劝一劝,万一把自己老婆再招出来,岂不得火上浇油吗?可等他一步两凳儿冲到楼上,却连个人影都没逮着。走廊里安安静静的,砸门声也同时消失了。
孟大嘴彻底迷糊了,难道刚才砸门的不是这层的,还得往上?他抻着脖子从楼梯扶手的缝隙间继续往上瞅,上面黑漆漆安静的可怕。
正在他鼓起勇气准备再往上走两层一探究竟的时候,楼下又突然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接着便是一个女人刺耳的惨叫,听起来特别像孟大嘴的老婆,后来又有好多人不断惊呼:“哎呀妈呀,打死人啦!”“快送医院!”
听到老婆的声音,孟大嘴脑中一片空白,一步四凳蹦回家,可是,眼前依然是空空荡荡的走廊,别说人,地下连玻璃碴子都没有一片。
孟大嘴是真害怕了,慌慌张张开门进屋,可老婆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打呼噜呢。
一直到天亮,孟大嘴也没合眼。早晨,老婆还问他跟楼上的邻居交涉的怎么样。孟大嘴反问:“你昨天啥时候睡着的,没听着别的动静儿啊?”
老婆却以为孟大嘴成功摆平了邻居,在变相跟她邀功卖好,不屑的骂了一句熊色就吃饭上班了。
孟大嘴来到庙上恍恍惚惚,大殿旁边负责给香客们解签的同事看他这副模样,调侃道:“老孟,瞅你神不守舍那样,干啥亏心事儿了?”
孟大嘴哪有心思跟他逗咳嗽呀,不过同为高僧,面子该给还是要给的:“没啥,昨天楼道里也不知道谁家闹闹腾腾的,吵得我没睡好。”
早上庙里没什么人,解签和尚八成也是闲的无聊,半开玩笑的说:“我看你印堂发黑,肯定没好事。要不你摇一签儿去,我免费给你解。”
孟大嘴天天在庙里混,太清楚不过了,解签算命其实都算带有表演性质的娱乐,做不得准,解签和尚要是有那能耐,早就不搁这儿干上好地方发财去了,这是拿他逗闷子呢。于是孟大嘴不屑的撇撇嘴:“拉倒吧,谁有工夫陪你搁这玩。该干啥干啥去吧。”说完背起手回自己办公室了。
在位置上坐好,孟大嘴忍不住就想起刚才解签和尚的那句印堂发黑了,他随手拿了面小镜子对着眉心使劲照了照,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越看越觉得两眼间好像真有一团晦涩的雾气。孟大嘴更闹心了,把镜子往桌角一拍,却没想到用力过猛,镜子竟然被他拍碎了。
中午吃完饭,孟大嘴像没事儿人似的又溜达回解签和尚跟前,大大咧咧的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求一签玩玩,你帮我看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