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纷纷对李叶的才气赞叹不矣:“真是一口好屎(诗)!”
我由于进厕所的时候,比先头部队晚了半拍,第一轮没抢上槽,等我尿完同学们差不多都出去了。我不愿意独自在这臭气熏天的地方多加逗留,一边提裤子一边往外走。走到门口裤子刚提一半,突然看见穿着连衣裙的云云站在门口。我差点没吓趴下,拎着裤腰大叫:“你怎么上这边来啦?这是男厕所!女厕所在外边呢!”
咱们学校教学楼里没有卫生间,全体师生都在操场西南角一座旱厕方便。男厕门朝里冲着围墙,女厕门朝外对着篮球场,门口特别宽敞。云云被我喊得脸一红,扭头就往外跑。可跑出去没两步,便让一个女同学拽住了胳膊:“快,快进来!”原来这群熊孩子玩着玩着下了道,变成了男生抓女生。当时也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关爱女性,抓着就灌一脖子雪,吓得女生们全都堆在女厕所门口,男生一过来就往厕所里边扎。那个女同学好心怕新来的云云受欺负,顺手给她拖进女厕所里了。
可云云的脚刚沾着女厕所地面,就像踩着钉子似的跳了出来,然后飞快的逃到远处。这个节骨眼,男生们又是一波佯攻,那位好心的女同学顾不上云云,尖叫着躲开。齐晓亮眼尖手贱,目光扫到了落单的云云身上,一个箭步揪住她后脖领子,不由分说塞里一个雪球。
换一般小姑娘早就桥叫唤了,可云云一甩手挣脱了齐晓亮,往教学楼的方向飞奔。齐晓亮以为她打算找陆老师告状,想拦住云云说几句好话。哪知绕着操场连追三圈硬是越落越远,最后累得坐在地上直倒粗气。云云见他不追了,也停下脚步开始费力的掏衣服里面的雪渣子,看样子不但没生气,似乎还对齐小亮偷偷笑了笑。
就在所有人玩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操场边出了意外,这次倒霉的是冯秦秦。
女生们有喜欢动的也有不少喜欢静的,以冯秦秦为首的几个女同学一向不爱跑跳打闹,便围在双杠旁边聊天。讽刺的是人家做剧烈运动的都没受伤,她们聊天居然聊得血流成河。原来,冯秦两手攀着双杠中的一根,隔着毛线手套都能感觉到大铁棒子冰凉刺骨,不由产生了挑战一下这东西真实温度的念头,大脑一短路张嘴就舔了上去。虽然已经邻近开春,可气温依然零下十好几度。口水瞬间冻成了冰,把冯秦秦的舌头牢牢粘在双杠上。嘴被占着,想求救喊不出声,慌乱中她向后一扯,粘掉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皮,顿时血流如注。
七手八脚的将冯秦秦送到医务室,又叫来了陆老师。陆老师一看这种情况气得火冒三丈,来到操场旁边大手一挥:“都给我回教室上自习!开学第一天就给我惹事,以后咱班没体活啦!”
同学们兴致全无,灰溜溜的站排回教室。陆老师照例发了一顿脾气,中心思想就是数落咱们班的同学太差劲,一点都不为她争脸让她省心,说到激动之处顿足捶胸。我笔直的坐在座位上聆听陆老师的教诲,听着听着鼻子里钻进来一股臊乎乎的怪味,忍不住轻轻扭头寻找味道的来源,发现周围皱着鼻子的同学不只我一个。
陆老师也终于注意到底下学生们古怪的表情,厉声质问了一句:“又怎么了?一个一个的耍什么怪态?”
不知是谁在教室后面阴阳怪气的回答道:“陆老师,云云……她尿裤子啦!”
五十多双眼睛霎时间齐刷刷望向云云,只见她趴在桌子上,脸深深的埋在胳膊里一动不动,脚下多出了一滩水渍。
陆老师快步走到云云身旁,确认了情况属实气得五官都扭曲了,她把本来就很尖锐的嗓门再次拔高了八度:“我教了几十年书,带过多少届学生,头一次遇到在课堂上撒尿的!瞅你那打扮就是不什么正经学生,真是丑人多作怪!你还傻待着干啥?等我给你洗裤子呢是吧?赶紧回家换裤子去!”
虽然陆老师针对的是云云尿在教室里的行为,但任谁都能感觉出她对云云的厌恶并不是从这一刻才开始的。而云云一声都没吭,低着头匆匆跑出教室,直到放学也没再回来。碰巧,在一个合适的角度我看见了她挂在脸颊上泪珠。
这就是云云转到我们班上来的第一天,我至今记忆犹新。
一个女孩子把自己打扮成如此惊悚的模样招摇过市,却会在当众尿裤子之后流下羞愧的眼泪,到底有没有最起码的自尊心?她分不清卫生间的性别,却能认真的听讲看书写笔记,智力究竟会不会异于寻常同龄人;她从不主动与人交流甚至刻意回避别人的示好,却对同学过分的恶作剧报以友善的微笑,性格是不是简单的孤僻?
太复杂了。哪怕人类是最高等级最有灵性的生命,也无法将如此之多的矛盾集于一身。
第二天一早,云云依然顶着那身诡异的装束来到学校。陆老师瞅都不想多瞅她一眼,视她如无物,可是云云再一次成为了大家的焦点。
中午放学前的那节体育课上,邓老师见原来的体操队形中没有新来插班生的位置,想拉着云云跟前排的几个女同学比比个子再做安排。哪知刚轻轻拽了她一下,她却毫无征兆的嚎啕大哭起来。
邓老师一脸懵逼:“我……我咋地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