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没停步,摆摆手:“明天一早我就过来,不差这一半天儿!”
只是两句对话的工夫,他们已经走到我面前,云云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睛跟我长得很像,又长又窄很没精神,可我永远不可能放射出她那一刻的眼神,与烧烤店前笼子里的鸽子被客人挑中时一模一样,不是恐惧、不是无助、不是可怜,而是——求生!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高光时刻,而我这辈子都没有像十一岁初春那天那样清醒过。我脑海中浮现出一笔清晰的帐目:假设这个男人的确是云云的爸爸,我们现在想办法领着云云逃跑大不了回头挨一顿修理;但如果这个男人不是云云的父亲,更有甚者他对云云怀着加害之心的话,放任他将云云带走后果不堪想像!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于是我鼓足了勇气大喊一声:“云云,老师说过不让我们随便跟陌生人走!”
话音一落,司机狠狠瞪向了我:“小逼崽子没你事!”转过身继续拖着云云前行。
工人也注意到了我和李叶许文彬的存在,追问司机道:“这三个小子咋整啊?”
司机头都不回的拉开副驾驶车门:“你爱咋整咋整!”
其实我早就王八吃称砣铁了心了,一拉工人的袖子:“叔叔,我识云云她爸,他不是她爸!他是人贩子,想把她拐走,你快救救我同学!”说完,顾不上工人听没听懂我的语无论次,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拽住云云另一只胳膊。
在场的大人们没有一个动弹的,到是李叶和许文彬随我身后一块跑过来,一人抱住司机一条大腿死死不放。司机恼羞成怒,挥起健硕的手臂结结实实抽了我一耳光:“逼崽子!”
我被打得飞了起来,额头重重撞在支开的车门角上……
等我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头上贴着一块纱布躺在医院的床上。陆老师、麻主任、铁片厂的两个工人还有两个警察正在热烈的讨论着什么。护士不满意的嚷嚷着:“你们小点声小点声!这是医院!”其实她比谁声音都大。而我妈坐在床边看着他们处理问题,根本没注意到我已经醒了。
许文彬、李叶和云云都低着头在门口齐刷刷靠墙站成一溜,要多窝囊有多窝囊,我看在眼里特别想笑。不过我说了,那天是我这辈子脑子最灵光的一天。我心里跟明镜似的,惹了这么大的祸要是现在醒了不得陪他们几个一起罚站啊?在医院多丢人呐?我还是装睡吧我!
突然,云云她妈从门外冲了进来,看见我躺在病床上,二话不说扑通就朝我妈跪下了。我妈吓得差点蹦起来,赶忙伸手搀扶。云云她妈说了一连串感谢的话,拽过云云摁着她脑袋连鞠三四个躬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