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吹牛,我记事特别早,甚至比学说话还要早。听家里大人们回忆我婴儿时期的旧闻,我虽然讲不全,但十有bā • jiǔ都有印相。五岁之前也懂得害怕,不过怕的基本是什么大马猴子白眼狼之类没影的东西。而下水道里的男尸,是我恐惧感正式形成的分水岭,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让我真正懂得了无法解释的诡异事件其实就发生在我的身边。所以,我用它做为《三百六十五夜诡故事》的开篇。
然而,这是个没头没尾的故事。现在我便要接着把它讲下去。
借着昏黄的路灯光,我十分笃定的确认,那个女人绝对不是掏大粪的,掏大粪的再敬业也不会轻易独自往化粪池里钻。只见她坐在地上,两手撑住井沿,一条腿拱起,另一条腿小心翼翼的伸进化粪池中,看不出是想钻进去还是想拿脚尖探测井里的东西。
这个奇怪的举动吸引了零星的路人,可是大家八成都以为这个女人精神不好,再加上马葫芦里散发出的浓郁臭味,纷纷绕着她走。而女人试了好几次也没有达到她想要的结果,白白沾了一裤子粪汤。但她却一点也不嫌脏,一直坐在井边不起来,呆呆的瞪着眼睛想主意。
这时候,李大爷从外面回来,看见女人先是一愣,紧跟着打了个招呼。不知哪栋楼的居民突然放了一挂鞭炮,盖住他们的说话声,不过从动作神态可以猜出李大爷是在问女人干嘛。女人比比划划解释了一通,李大爷不等听完,一把将她拽起来,像哄鸡崽似的抬起胳膊连推了她几下。女人磨磨蹭蹭的不愿意离开,嘴里的话始终没停。
鞭炮声戛然而止,李大爷扯着嗓子提高音量喊了一句:“你再不回去我上你家找你爸去了啊!”
女人吓了一跳,闭上嘴巴又拎起一个勾井盖用的铁钩子执执拗拗的离开了,走出挺老远了还一步三回头,对马葫芦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李大爷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女人走远才迈步往家走。刚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什么,再次折返回去,吃力的用脚弓将沉甸甸的马葫芦盖子推回原位,又踩了两下才放心离开。
我一直没太弄明白阴历是怎么计算的,反正那年没有大年三十,腊月二十九便是除夕。到了这一天上班的基本都放假了,许多人借着年夜饭之前的空闲上街进行最后一次年货采购,也有不少小卖店把一些包装成礼盒的饮料水果摆到街边贩卖,弄得小区里热热闹闹跟个自由市场一样。
早上起床,我爸让我自己在家待一会,他去给党福利家送点礼,提前拜个早年,很快就回来。他出门不一会,窗户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争吵。
一个男人粗着嗓子嚷嚷:“大过年的别找不痛快啊!”
回应他的是一个女人腔:“我找什么不痛快了?你卖你的货,我害你啥事了?”
男的好像被气得够呛:“你说你害我啥事了?闲皮难忍你翻马葫芦干啥?你自己闻闻这啥味啊?谁还能买货啊?”
女人不像很会吵架的样子,气势弱了许多:“这又不是你家地盘……”
男的颇有欺软怕硬的劲头:“咋地呀?不是我家地盘还是你家地盘呀?这是公共场合,你在公共场合祸祸就不行!”
话音落下,女人没接茬。可安静了不到十秒钟,男人再次叫唤起来:“你精神不好还是耳朵有毛病啊?不让你搅和这粪坑你听不见啊?”估计是对方的无视令他更加火冒三仗,“唉我去!这老娘们咋这么哏呢……”随即,杂乱的撕扯和劝架声接踵而来。
我是谁啊?陈小凑啊!热闹送到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不吃个瓜围个观呢?屁颠屁颠跑到阳台上往楼下一瞧,只见昨天晚上让李大爷撵走的那个穿着粉红色羽绒服的女人,正拄着一根沾满了灰绿色粪便的棍子犯倔。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暴躁的想朝她扑过去,却被三四个瞅着眼熟的邻居一边念叨着什么“有话好好说别急眼”、“你跟一个女的较什么劲”之类的话一边阻拦。
看见扔在一旁的井盖和摆在马葫芦边上的烧纸摊,我瞬间便明白了冲突的起因——肯定是这个女的又出来掏下水道影响人家做生意了。
不管卖烧纸的男人怎么骂,女人就是不走。刚巧一个居委老太太打此经过,欠儿蹬似的跑到派出所找来了片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