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耗子和齐晓亮显得十分兴奋,放肆的大喊大叫。当我们漫无目的的晃悠到肖宁家楼下时,耗子没来由捏着嗓子吼出一句:“肖宁,我是你对象!”声音很尖锐,在寂静的夜空传播得既远又清。
耗子笑坏着撒丫子便蹽,跑到几百米外的一条小胡同里才停下脚步。
齐晓亮上气不接下气的鄙视道:“操,原来你喜欢肖宁呀?”
耗子满脸不屑:“傻子才喜欢她呢!我烦她还烦……”说到一半,后半截话戛然而止,硬生生的改成了,“什么东西?”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顺着耗子抬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在昏黄色路灯的照射下,夜幕中只有安静。除了一阵凉风吹过,我狠狠打了个冷战。
齐晓亮也被耗子惊得不轻:“干啥玩意你呀?吓死我了!”
耗子脸色惨白,难以置信的反问道:“你俩真没看着啊?”说着,手舞足蹈的向我和齐晓亮仔细形容了他刚刚瞧见的怪东西。
那是一个至少两米高的人,穿得像戏台上的武将,后背还插着好几面护背旗。耗子虽然没看清他的脸长什么样子,却感觉那个人浑身上下似乎没有颜色,仿佛黑白电视机里的画面,衣服上还跳跃着信号受到干扰时出现的雪花点。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迈着方步,看上去走得慢悠悠的,实际速度却奇快无比,一闪而逝的从我和齐晓亮被后略过,转眼消失在胡同尽头。
我很难将耗子的描述具象化,可齐晓亮却听懂了。他狠狠一激灵,二话不说一手一个拉住我和耗子的胳膊:“快点,咱们赶紧回去!”
我几乎是被齐晓拖到了家门口,手臂上的肉被他拽得生疼。耗子也搞不懂他到底在紧张什么,追问道:“我看见了都没害怕,你不啥也没看着吗,咋吓这逼样呢?”
放在平时,齐晓亮肯定会用更难听的词骂回去。可他一反常态,郑重其事的说:“不懂别瞎逼逼,刚才你看着的不是人,是夜游神!我以前在农村见过,老邪乎啦!”
去年暑假,齐晓亮陪爷爷回乡省亲上坟。他的老家位于一处座落山间的村子,很是偏僻,只有一条柏油小马路通向外面的世界。
齐晓亮和爷爷借住在一位同族大爷家里。齐晓亮称呼他的这位大爷跟我们本地的习惯很是不同,只有一个字——伯,就是书面语中的“伯伯”。而这个伯字的发音也不标准,被他读成“百”。
除了伯父伯母以及一位尚未出阁的族姐以外,伯家还有一个比齐晓亮大十多岁的哥哥,碰巧叫齐大亮。听说齐大亮在城里做过几年生意,什么挣钱倒腾什么。半年前,齐大亮人模狗样的返乡,还开着一辆极其拉风的微型面包车。他说自己短时间内不走了,很有发了大财的派头。
到家之后,齐大亮过起黑白颠倒的生活。他每天上午在村里晃晃悠悠,吃过午饭关起门睡大觉,天一黑便开着面包车出去,后半夜一两点钟才回来。偶尔会请两个村外的朋友在家吃顿饭喝点酒,酒足饭饱再把他们送出去。
伯不只一次询问过齐大亮整天神神叨叨的,到底在干什么营生。可他从来不正面回答,总是不耐烦的回答父亲:“说了你也听不懂,就别操那个心了,能给你挣钱回不就得了?”
齐晓亮和爷爷住下的第三天擦黑,齐大亮照常开车出门,凌晨四点多了依然没见他回家的动静。直到天光放亮,面包车才开进了院子。然而,驾驶室里坐的不是齐大亮,而是经常跟他喝酒的两个朋友,一个叫张三另一个叫李四。
张三李四把车停稳,神情仓促的拉开后车门,合力把口吐白沫抽着羊角风的齐大亮给抬了下来。伯见状大惊失色,忙问张三李四:“这……这是咋地了?好么央的犯啥病了?”
结果二人闭口不语,把人扔下便开着齐大亮的车离开了,拦都拦不住。
儿子人世不知,伯彻底慌了,穿着一只鞋跑去敲村医家的门。村医拎着药箱来到老齐家炕头前,刚想扒开眼皮观察观察瞳孔,齐大亮猛然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像唱大戏似的抑扬顿挫念念有辞,却没人听得懂他嘴里念叨的是什么内容。
村医一屁股坐到地上,看着齐大亮疯疯颠颠撒癔症,胆战心惊的对伯说:“叔啊,大亮不像得病的样呀,这不中邪了吗?我……我看不了哇!”
以前村里闹胡黄常蟒,齐大亮的情况跟那些被野仙折腾过的人确实有bā • jiǔ十相似。伯顾不得多想,请来了村上一位从前的老神汉回到家中。
对于齐大亮的突然中邪,一开始神汉还不信,说:“老齐呀,你不扯呢吗?咱堡子多少年没闹过仙儿了?开山都他妈开跑了,咋就你家特殊呢?村医那小兔崽子就是个蒙古大夫,你赶紧把人送医院吧,别再耽误了!”哪知进屋之后他只扫了一眼,便连连摇头冷笑着对伯说:“你家大小子哪是撞邪了?他是撞着夜游神了!肯定没干好事,等他醒了你好好问问他在外面都缺过什么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