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五号机眼前是模拟装置模拟出的浩瀚的宇宙,它在朦胧中望向坠满陨石的宇宙,它忽然在某一颗星星看见了燃烧的火团。
那团火光燃烧着人类贪婪的欲望,它逐渐熄灭在浓浓炮火弥漫的烟雾中,珍五号机也似乎听见在淡蓝色烟雾掩映下战士们浴血奋战的厮杀声。
它也看见了驰向宇宙深处的宇宙飞船,以及机翼下闪烁幽冥的微光。
珍五号机眼前想起了顾雅琪,那位脸上长有淡淡雀斑的红头发女孩,她死在为荣誉而战的战争,和所有死在塞西星球的“Ngwakta”葬在了一起。
珍五号机也想起了自己的命运,它的命运比“Ngwakta”更不如,它作为替代品诞生到世上,又被当做shā • rén机器投入战争中。
它从模拟装置看到地球遥远的历史,也开启了封存记忆的一道封印。
珍五号机从来没有憎恨过提议将它复制出来的地球前最高执政官阁下雷·冯提莫,因为它爱他,它也知道他深爱自己。
如果不是地球前执政官阁下雷·冯提莫已入暮年,他绝不会将它丢在实验室,也不会让它参加战争。
雷·冯提莫和珍妮·冯提莫都是军人,他却不希望她只身涉险,即使她死了,他对她的深情依然如从前,他再也没有过别的女人,他怕另一个世界的她知道了会难过。
他也整理出单属于她的房间,里面摆满了她的日用品、衣服,珍妮·冯提莫作风朴素,她最多的物件便是她与“Ngwakta”孩子们耕作时的植物标本。
最高执政官雷·冯提莫会在处理完政务以后坐在珍妮·冯提莫的房间里和早已经故去的人说话,抚摸珍妮·冯提莫的全息影像,假想她还活着。
他颤抖声音一遍遍呼喊它:“珍妮!珍妮!”
“是的,亲爱的雷~今天你还好吗?我很好,我每天都在想你,雷。孩子也在想你。”全息影像退到屋子的角落,微笑地看着他,它往墙上一扑变成没有生命的白墙。
全息影像没有生命,它和雷·冯提莫是事先设置好的编程语言。
它更不知道替他哀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时常坐在靠椅上把脸埋在自己的双手里流泪。
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说的话变成回声充斥房间内。
他的独子约翰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尽管他会抽空看望父亲,雷·冯提莫阁下还是感到了孤独。
悲伤加速了他的苍老,机器人穿梭庆云宫内为他安排的早点,他时常忘记用餐。他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中,以为无休止的劳作可以忘记亡妻带给的哀恸。
他任期满时,地球人期望他能永久地连任,有自知之明的雷·冯提莫拒绝了。人们将热情的目光转移到他和珍妮·冯提莫的儿子约翰·冯提莫身上,期望他能继承衣钵。
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他的儿子宣布参选以后,以雄劲趋势强压一同参选的候选人之一翊一,可不久他发生意外,永远离开了他年迈的父亲。
雷·冯提莫阁下跌进了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他在实验室看着用自己妻子的基因克隆出的人说:“希望我能早点看到它睁开双眼的模样。”
雷·冯提莫阁下说的话像是早已预见到自己日后发生的悲剧,某一天雷·冯提莫阁下丢失了意识,他在黑暗中独自走了很久,哪怕后来他的意识恢复,他也不是从前那名果敢、勇猛的军人,不是勤政爱民的那位地球最高执政官阁下。
珍五号机从恢复人的意识开始,便有了更多自我主张,但是它的思想不是系统的,而是断断续续的。
它躺在模拟装置中浏览宇宙数千年的历史进程,不应该拥有的智慧似乎又多了一些。
模拟装置盖住的透明舱门闪烁蓝莹莹的幽光,光旋转一圈,舱门随后打开,珍五号机从模拟装置内坐起,它转过头侧望一边简易台子搭建的桌子,在桌子上摆放的是它刚刚带回来的铁匣子。
珍五号机站起身,跨出模拟装置外走向桌子,它抱起铁匣子把头歪向上面,黑缎子般的头发散落一撮搭在匣子上,犹如黑水晶的双瞳泛出了春醒后的柔情。
尽管心脏已经没有了生命特征,珍五号机好像从中感受到了它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