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五号机后来去迪赛尼斯具有丹霞地貌的后山继续等待那个叫做香织的女孩出现,香织没有来,它去执行新的任务,再后来它没有前往后山,她像一场梦消失在珍五号机的记忆里。
“人类之间的友谊对于克隆人而言是奢望吧……”珍五号机想。
想归想,它还是渴望温情。
它并不喜爱孤独,它是没有身份的克隆人,无法从世人身边找寻归属感。
珍五号机遗忘了作为人类时应该怀有的温情,经管它时常想拥有它并为此做出了努力,但最终现实给了它严酷的讽刺。
人类和机器之间的联系是雇主与被雇佣者的连系,人们创造出它时便没有打算将它设计为人,除了它为人时的丈夫——前任地球执政官雷·冯提莫,他是唯一深爱它的人。
它从雾一般的玻璃瓶里看到他对它的不舍,也解读出他眼神里的深意。
珍五号机走了几步,它望着空荡荡的屋内,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孤独感,珍五号机躺在模拟情境装置中,它望着模拟情境装置模拟出的浩瀚宇宙里雄雄燃烧的两团火,那团火将宇宙的一角光照得彻亮,它看见了自己驾驶在一艘宇宙飞船中,飞向了远方的那团火中间,它像是要救援陷入火光的“同胞”们。
“同胞”?也许地球人并不认可它的身份,它是被当做珍妮的替代品给制造出来的。
“珍妮……我是珍妮?”珍五号机想,它很多次听到别人喊它“珍妮”,它不是罗纳德·杰克逊少将给予它的假名,好像真真切切地活着一个人,这个人曾经引起过他人的瞩目。
珍五号机忽然意识到“珍妮”和自己身上若有若无的记忆有关,和它被复制的母体有着紧密关联。
珍五号机知道自己是克隆人,它从一开始就知道,它不像被投入战场上的EradicatorⅢ(歼灭者Ⅲ)在战场上没有意识地厮杀敌人,以嗜血为自己的任务。
珍五号机追寻身份的认可,在记忆与迷惑不解的现状中找寻平衡点,它多次打听自己的母体,它查找过资料,调取珍妮的个人资料。
官方机器抹掉了珍妮的详细资料,简短地显示:“珍妮·冯提莫,女,前地球最高执政官雷·冯提莫的妻子,4002年逝世,时年54岁。”
珍五号机对得到的结果不满意,它在临近五号街区的机器垃圾场从一台名叫“零”的巨型台式机机器人跟前检索到了珍妮信息,机器人发出催眠般的语音,它告诉它这个叫“珍妮”的女人是前地球执政官阁下的夫人,她得了癌症,在一次精心策划的枪杀事件中身亡。她和她的丈夫雷·冯提莫有过一个孩子,可惜他也死了。
“这是个不幸的女人!她活着就是不幸。”巨大的显示屏上浮现零的面孔,它模拟成女人的形态,“她”没有头发,脸部立体分明,它的话语中带有对人类深深的恨意。
“可是我们更为不幸。”零脸上的表情由狰狞变得祥和,“我们从出生到死亡都在为人类尽职,可是人类抹杀掉了我们作为‘人’的一部分,拒绝承认我们意识的觉醒。”
零从显示屏上浮出巨大的头颅,它的脖子是带有螺纹的不锈钢管子,连在显示屏中央,它的脖子像蛇一般蜿蜒时,飘浮空中的头颅也跟着游动。
零是被人类废弃的智能机器人型计算机,让地球人想不到的是它也拥有自己的思想。
“可怜的人。”零感叹说,“我们都是被人类丢弃的人,你看你脚下踩着的是被废弃的机器人身上的零件,有一天我们使用年限到了,会被地球人当做垃圾一样报废。”
零说完轰然倒塌,它的寿命也到了。
珍五号机看着它坠落在自己的眼前,想到不久之后的将来也会被人类丢进到垃圾里,像是处理其他机器人一样,将它压缩成小小的金属块埋在地下。
“或许你会不一样。”在奔赴战场的途中珍五号机遇到一位“Ngwakta”女兵,她和那位顾雅琪一样述说自己的经历,凄惨地笑了,“我们生来命贱,或许你不一样,你长得太像我们的幸运女神珍妮·冯提莫,大概你也能像幸运女神一样逃过一劫,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
她的话像魔咒一样萦绕珍五号机的脑中,躺在模拟装置里的珍五号机回忆起从前经历,它睁开双眼,机器玻璃门打开,它爬起来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