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排林荫路,行人稀少,抬眼看见前方灰色的旧式建筑楼群。昆山看了看腕表指针,上午十点,顾夏初应当还在这所医院里吧。
精神病院和其他医院迥然不同之处当是门庭冷落,但谢永镇蜚声在外,医院里面比外面看到的要嘈杂许多。令他不解的是,医院根本查不到顾夏初的就诊记录,甚至连新病人入院四十八小时后必有的查房记录也没有。
“是那个让谢院长儿子跳楼的女孩子吗?我见过她呢。”值班医生一边在电脑上搜索,一边和旁边同事低声议论着,“很漂亮。”
“听说还很不正常,转入封闭式病房了呢。”旁边医生翘着兰花指,用闪亮的小铁锉修着指甲咕哝道。
“真的查不到呢。”值班医生皱起了眉头,“好像她住进来的时候是华医生一手安排的呢。”
“哪个华医生?”
“楼上405。”
昆山闻言只有向楼上奔去,但405的房门紧闭,看不到半个人影。他有些焦灼,心头懊恼地折返回去,走到三层却看见一群白大褂拥着一个两鬓斑白的魁梧男人过来。他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打着招呼:“谢院长。”
这寒暄突如其来,充满未知意图。谢永镇昂头伫立,眯缝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来人,“你是?”
“王警官要我来的,恕我冒昧,我想看一下顾夏初。”
“你是她什么人?”
“朋友。”
“呵呵,朋友?经常问候的朋友吗?”谢永镇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掺杂着悲愤的微笑,“顾夏初就是一个鬼,鬼也会有朋友?笑话。”
这是一个中年丧子的父亲凄凉的笑声。
他身后一众都缄默了,有如一堵厚厚的柏林墙般沉默。
昆山怔了一怔,暗自后悔自己的直率,耳畔回响起两个医生的私语“被转入封闭式病房也说不定哩”,这加重了他不祥的预感,“这好像不是您这种身份和地位的人该说的话。”
“哈哈,那我该怎么说?身份和地位可不是靠说话赚来的。年轻人我警告你,以一个权威的精神病专家的身份警告你,顾夏初绝对不正常,她吃掉了我儿子,还会吃掉所有靠近她的人。如果你不想死得很难看,就离她远点。”
“你这是诬蔑!”昆山抑制不住的愤怒,“不管发生过什么,您应该保持一个医生必须具备的理性和公正。”
“呵呵,我堂堂一个国家一级医院的院长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谢永镇冷笑着径自入了会议室,剩下人都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我是她男朋友!”
昆山几乎嘶吼出声,但负罪感引起的怯懦终究是阻止了他。他站在那里惶恐莫名,夏初现在究竟在哪里,她究竟怎样了呢?不会坠入被医院拘禁的险境之中吧?他浮想联翩,心像碎了一地的玻璃残渣。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
每天晚上,这样的敲门声都会在耳边响起。
打开门,楼道内黑洞洞的一片,甚至连对门的人家也是死寂不见灯光。
那样的敲门声,一定是有人在恶作剧。
顺着楼梯下去,宛如通往地狱般的漆黑,冷寂。
冷风顺着楼道上来,将脚踝冻得冰冷。
为什么不穿鞋子就出来了呢?
这不像自己。
冰凉的水泥地将身体的微温迅速吸食了去,她发觉自己已不知不觉走了好久。
这旋转楼梯像永远走不完一样,真是令人压抑。
“孩子……”
还是那个声音,那个久远的声音,像是在楼下的最底层。
“还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