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死了还争什么?
姚桂云确定那些个深夜,楼上的歌声,脚尖在地板上发出的轻轻的摩擦声不是谢永镇的。初起的恐惧和惊颤让她难以入眠,谢永镇说她是典型的更年期妄想,甚至带了一堆药回来。
“你想毒死我?吃了这些药不疯也变疯了!”她将那些瓶瓶罐罐向谢永镇扔去,“你当我不知道你那些伎俩啊,想让我早死好迎新的进来!”她撒泼的时候脸上呈现出一种浮肿的贫血的苍白,咀嚼肌抽搐地扭动着,这在谢永镇看来更是一种病态。
十几年前姚桂云讨厌前妻这个词,那是遮在她头顶的一片乌云。现在她天天揉着心口叹气,谢永镇的那些野女人都在外面虎视眈眈,她担心自己哪天也会变成别人头顶的一朵乌云。她咬了咬牙从床上爬起来,推开门悄悄向楼上摸去。
那歌声还在空中飘漾着,像一朵朵浮在夜空的金莲花,散发着诡秘的声色:
一朵小白兰,开在静静的山崖,
春风来了呀,悄悄吐芳华。
求你采我入怀啊,拥我回家……
一股冷气从姚桂云空荡荡的裤脚钻上来,冻得她直打哆嗦。她颤巍巍地伸出手去,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漆黑一片。
一个白色的影子在里面飘来荡去,伴着袅袅的歌声,跳着幽灵一般的舞步。
忽然她看到了那张脸,那张脸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山鬼一般的明艳。姚桂云再也坚持不住,尖叫一声倒在那里。
谢永镇从睡梦中被惊醒时,看了看枕边的表针,晚上一点四十八分。他以为不过又是姚桂云神经质发作,但楼上一声诡谲的猫叫警醒了他。
他披起睡衣向楼上去,借着大厅的微亮看见一团黑黢黢的影子横在书房门口,正是姚桂云。猛推门,两只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伴随着一声喵呜的怪叫,一条黑影从里面嗖地蹿了出去。
他倒吸一口凉气开了灯。只见那个檀香木匣子在桌子上大开着,厅堂内的风鼓涌进来,将那些照片吹得四散而起,犹如一只只黄色蛱蝶在空中一上一下地飞舞着,灵性十足。
在这个夜晚睡不着的不仅有姚桂云。
当李宛冰再度被家里的诡异所镇骇,跌跌撞撞冲出房门时,已是午夜三点。
除了前夫,她在这个城市找不到更亲近的人。但前夫怎么可以是亲近的人,所以说她在这个城市没有任何可以称为亲人的人。
她穿着薄薄的丝质裙子,提着一双高跟鞋和一件黑色外套赤脚奔出来,在春寒料峭的街头抖抖瑟瑟地站了半天,才等到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里?”司机隔着车窗瞪着小眼睛看她,从他的眼神来看,这个在大冷夜露着一双冻得发白的小腿的女人像一个十足的精神病患者。
“宾馆。”李宛冰的嘴唇冻得发白,双肩不自主地哆嗦着。
“哪个宾馆?”
“随便一家宾馆都行!”她几乎要嚷起来,“快走!”
深夜出车的司机本就是小心谨慎,听她后面这一嚷更疑惑了,不解地看向她的身后。她后面的楼群下有一道白影子,一个女人的影子,她的脸在深夜尤显苍白恐怖。
司机一句话没说就风驰电掣地逃离了。
李宛冰咒骂着看那个司机离去,愤怒暂时战胜了恐惧。她哆嗦着要掏出手机要给谢永镇电话,忽然看到蓝色的屏幕上闪烁着一条短信:“你终将死去,恶毒的女人——”
她愤怒地看向短信的末尾,那是一条来历未知的短信,或许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空中有清晰的女子咯咯的笑声。
“你笑吧,小心我剁死你,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李宛冰恨恨地骂着,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女人。如果说是潜在的负疚心理让她面对眼前的威胁产生畏惧的话,她觉得自己已经忍受得够多。她决定转身回自己的房子里去。那是自己的房子,不管里面是否有鬼侵袭,她可不舍得花上几百块去住一夜宾馆。
“请问,您也在等车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那声音让她觉得安全,没有任何异样,虽然在午夜三点漆黑一片的街头有陌生人向你搭讪或许预示着未卜的危险。宛冰回头,是一个女子。
她头发散乱,湿答答地贴附在光洁苍白的额头上,漆黑的眼睛在夜色中闪亮,小鹿般澄澈的幽光向她示好地微笑着。除此之外,根本看不清她的五官。
李宛冰那尖酸的神色并没有在这一瞬缓懈下来,她脑海中还滚荡着一抹被戏弄的恨意,只是瞪起眼睛看了这神秘的女子一眼,才注意到她的腹部是微微隆起的,原来是个孕妇,她释然了。接着,她发现那一双腿竟然也是赤裸着的,裸露在白色的孕妇裙下面,有微微的肿涨,即便是在黑夜,宛冰也能感觉得到肚腹膨胀给她造成的负担。她甚至感觉得到那好跟自己一样也在春寒料峭的夜风中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