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说到底不过都是各种化学元素鬼斧神工的胡乱反应。她见到日光就思念深爱的谢永镇,谁说一个近四十的残羹女不可以像少女一样怀春?
视线不远处,年轻的周一苇正在按例巡视。她戴着白口罩依次进入各个病房,体贴入微地问话。那声音温柔亲切,想必病人的耳朵跟听到了温婉的小夜曲一般受用。
等她从病房内出来,李宛冰笑着打招呼:“小周不要太辛苦呀。”
周一苇有些意外地接纳这诡异的关心,小心迎奉地笑:“李主任怎么来了?”
“呵呵,来看看你,听说你最近一直在加班?”
“是,这边的病房本来就人手不够,小张请了婚假,宋大姐的孩子又病了。”周一苇边说边在手上做着字迹潦草的笔录,“你瞧,只剩下我啦。”
两人并肩走在了一起。李宛冰嗅到了一缕香气,是年轻女人的自然体香,犹如千万只蜜蜂的尾针带着毒。她压抑了嫉妒与酸楚,满面堆笑地开口了。
“大姐有件事不明白,你在这里干得这么好,为什么要离开呢?”李宛冰说着从兜内掏出周一苇那份离职申请晃了晃,以一份长者的口吻嗔责道:“难道你是嫌我这个主任做得不够好,在什么地方亏待了你?”
周一苇一愣,马上明白了对方来意,转而赔笑道:“您怎么能这么说呢?申请调离只是我个人的原因。”
“哦?什么原因呀?”李宛冰叹了口气,拉着周一苇的手坐在了廊下的椅子上,“这上面写得根本不充分嘛!你看你堂堂高材生,我们医院一直很重视你,帮你解决了户口问题住宿问题,就连你个人感情问题我也在为你操心,你这么坚持要走不就是说大姐做得不好没有留住人才嘛。”
周一苇的脸泛红了,坐在那里扭着双手吭哧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宛冰拉过那双柔嫩的手,在她的肩头轻轻拍着:“既然你都想走了,有什么话不能和大姐讲呢?你知道我可是一直把你当作妹妹来疼。你这报告写得稀里糊涂,就算我不为难你,领导那里也通不过啊。”
可能是积日太久的怨恨和屈辱令周一苇压抑了很久,她理智的防线开始在这温情攻势下松动了。一行泪水从她脸上潸然而下。
她半是羞耻半是怨恨道:“您在医院这么久还不了解么?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您就帮帮我吧!”
实际上李宛冰很清楚周一苇要说的是什么。她不过是想要验证那些流言蜚语到底有几分真假。
夏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苏醒的。
耳边传来嗡嗡的蜂鸣音。
她的两只手上缠满了纱带,但这不妨碍她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清凉的水泥阳台忧郁而笔直地平伸出去,她就像一只优雅纤细的天鹅在这灰白色的水湾上舒展开自己的脖颈,放目四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