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唯鸿笑不出来了,缓缓摆手打断了王重光:“难道你的意思是——李宛冰是被人谋杀的,而我就是凶手?”
“呵呵,我没说。我只知道她体内的特殊药物成分,是你手头正在研究的药物。”
“我手头的确有几个比较超前的药物研发项目,但是你不要把它们看得太神秘,我的药物配方几乎是公开的,试验室有样品,大部分医生都有条件接触,包括李宛冰,甚至是病人也可以拿到,如果他们自愿加入了该药物研究课题的话……可到底是什么药,您非要认定只有我才能触及?”
“是——”王重光扫一眼解剖报告,那名字中英混杂太长了。
华唯鸿淡然一笑,“您可以不说,我不在乎。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手上正在研究的国外先进药物,国内闻所未闻的还有十几种,但所有药物都不可能致命……开会时间到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就让我的助手回答你吧。”
王重光被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这使得他被蔡渺渺取笑了好几天。她不断质疑重光是否具备一个老侦探的资格,出师不利,反而打草惊蛇。
“现在看来,他未必是那条蛇,”王重光咬着牙签慢条斯理地辩解,“我在琢磨,究竟是谁更想置李宛冰于死地。这些天我们还调查到周一苇,她和老院长有着说不清的暧昧关系。”
“她和李宛冰没矛盾,我早就调查过了。”蔡渺渺不以为然,“拜托你不要把女人都想得那么复杂阴险,像我这样只求物质不求精神的女人还真不多,您用不着因为我对所有的女人打击报复。”
蔡渺渺习惯声东击西,她不过是在敲击王重光走不出失败婚姻的影子,那影子看所有女人都带着那么点扭曲变形。
“我们在开会,注意你的言辞。还没干出一件漂亮的案子,你有什么资格质疑老子?!”
王重光众目睽睽之下岂能服软,蔡渺渺有些悻悻然,为此和他冷战了一个星期。
康德医院已经变成身后的一个影子,顾夏初从那影子下面艰难地爬出,婴儿般在华唯鸿的怀里重新学会呼吸,走路,慢慢地蜕变,变成另外一个人。回望过去的恐怖岁月,就像回望挂在树上的蝉蜕,那曾是自己,也不是自己了。但是蝉蜕下面还有影子,可怖的狰狞的影子,投影在喉。
她飘飘然下楼,浑浑噩噩游在阳光下,一片片摘去那些牢牢捆缚在她身上,令她窒息痛楚的带着海水咸腥味的腐烂枝叶,舒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直视天空。空气鲜美得不可思议。
每个星期华唯鸿都会从繁忙工作中抽出一个下午,陪她去莫干山路、衡山路、周公馆,走走幽静的弄堂,喝两杯咖啡,两人在静谧中相对而坐。入了夜,那些情欲的暗花乘风幽然绽放,在他和她的耳际丝丝缕缕吐着香,很快肉体便交缠在一起。
上海的夜,无论什么季节多是带着点冷的。夏初望向双手紧抱的那具躯体,它泛着潮湿,占据着自己,高高在上恍若悬空,有些不真实。模糊的五官乃至身体黑黢黢的一团,像极了那夜她狠狠泼在墙壁上的墨汁,黑洞洞的阴森森的。她闭眼,身体光速一般穿过那黑暗和阴冷,指尖渗出细汗,心却不觉得暖。破了就是破了,黑洞把所有的光和热吞进去,不管他给多少。她shen • yin一声,他低问:“喜欢吗?”
一波又一波,无边的浪潮,她的手指不觉间用力,戳破了他脊背上的皮肉。血的腥甜带她羽化成仙,魂魄恍然飘起,看见了那夜在墨团上绽开的点点猩红,狰狞刺目。他低吼,却见她蹿起身来,如只母狼狠狠勾住了他脖颈,咬住他的喉管。
入夜,华唯鸿站在洗手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顾夏初还在床上安睡,模样恬静。他摸向喉结处,创可贴揭开,五个清晰可见的血痕。顾夏初狂涌而出的激情淹没着他,他的心口摇摇晃晃,陶醉不已。忽然,他听到一声呢喃。
顾夏初沉睡若婴儿,在睡梦中轻唤:“昆山……”
那两个字,断断续续,华唯鸿一愣。昆山,这名字好耳熟。
第二日,华唯鸿整天都在恍惚中度过。昆山的名字湿漉漉,令他一头雾水,不安和感伤缠身。原来顾夏初真的认识昆山,原来他们真有可能是一对相亲相爱的恋人。一旦她恢复了全部记忆,那昆山很有可能取代自己变成她的至亲,而他不过是将夏初一路送回爱情原地的摆渡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