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这时从堂外传来一阵惊呼,应无面抬眸,就好比整个楚歌峰在独孤杀盛怒之下无人得以抗衡,嬴鱼的和鼎编钟也在怒极的北微面前颇有些束手束脚。
编钟恢弘大气,沉稳浑厚,寻常乐器碰到编钟,都只能退避三舍,不敢与之争锋。
可大鼓同样大气,甚至比编钟还要更为雄浑。
尤其动用大鼓的北微正处于怒火中烧的状态,这无疑让尽神大鼓的战力倍增。
“你说得对,”应无面道,“你师父要赢了。”
一语成谶。
又是重重的一次撞击,北微的尽神大鼓只略晃了晃便稳住。嬴鱼的和鼎编钟则兀自震动数息,方缓缓休止。
对比太过明显,尽管音修之间的斗法不该如此蛮横,乍看仿佛体修肉搏,可在场不管是谁都能看得出那两者究竟谁占上风。
像峰主长老们还好,碍于身份,齐齐一言不发;年轻的弟子们就没那么多顾虑。
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别看越女峰仅有一师二徒,如今更是只剩一师一徒,可这战力看起来竟比主峰还要更强。
假若凝碧道君没有陨落,越女峰该是何等的风光?
曾受过凝碧道君好意的弟子更是暗自叹息,好端端的,凝碧道君怎么就陨落了呢。
越是叹息,便越是忍不住地偏向一心为徒弟讨回公道的北微峰主。弟子们望着嬴鱼,目光是大同小异的隐晦。
许是察觉到在场众人的心思,嬴鱼面色沉了沉。
“北微师妹,就此停手吧,”他道,“在执法堂前打打闹闹,哪里还有身为师长的样子。”
北微闻言,哈哈笑了:“师兄这话说得真是好笑,我要是没师长的样子,跟我打打闹闹的你就有宗主的样子了?师兄说话还是这么不过脑子。”
继而没等嬴鱼回话,她毫不客气地施压:“难得今日有这么多同门在,我就直接把话说清楚了,倘若嬴鱼师兄执意要压下我徒弟身陨之事,不让此案公之于众,我便是去白江前跪上个十年百年,也要请圣人出手,让你徒弟给我徒弟偿命。”
嬴鱼听罢,面沉如水。
试问全蓬莱仙岛谁人不知,白江之后,便是凌云九剑?
以北微的名声,她如果真去白江前一跪不起,别说凌云九剑会惊动,那两位圣人怕是也会以真身降临,届时闹出的乱子只会比今天更大。
思及家丑不可外扬,嬴鱼正待开口,便听斜里插来一句:“北微道友,这可就言过了。”
这声音听起来十分陌生,且言语间称呼北微为道友——
竟不是他们万音宗的?
当是时,所有人诧异地望去,就见北微的不远处,正慢慢出现位不速之客。
尽管距离有些远,但只消看清那不速之客身上的衣服,所有人就都明了,难怪昨日凝碧道君身陨的消息传开后,没听到北微有什么动静,原来她早渡过白江,去凌云九剑里找能撑腰的靠山了。
——不是只有楚秋水能拿凌云九剑当底气的。
诚然,这位身穿白色凌云衣的不速之客,正是出身凌云九剑。
而当万音宗峰主长老们看到他的脸后,更是立即拱手,诚惶诚恐道:“见过景吾掌教。”
景吾笑了笑。
莫看他长得能在美人榜上名列前茅,笑声也柔和飘渺十分动听,但凡稍微对凌云九剑有所了解的,就知道这位掌教的手段绝非他表面看起来这般好相与。
“多年不来万音宗,如今前来,却是北微道友请我主持公道……嬴鱼宗主,”景吾遥遥向嬴鱼拱手,“别来无恙。”
嬴鱼面色愈发地沉了。
众人见状,不约而同地感到风雨欲来。
以景吾在凌云宗的地位,别说楚秋水是九剑峰的弟子,就算她是位高权重的太上长老,只要景吾想,他一言便能断她生死。
毕竟论起秉公任直,整个中界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比得过凌云宗。
举个例子,假使有朝一日,景吾这个当掌教的犯下滔天罪孽,那凌云宗也是敢请动他们那两位圣人祖师,降下雷霆将景吾击杀。
连掌教都不能徇私枉法,区区一个刚入门的凡人弟子,又算得了什么?
众人正想着,就听景吾又道:“说来还要感谢北微道友,若非道友告知,我竟不知我凌云宗何时又多出个弟子来。”他停顿了下,“似乎是姓楚?”
北微道:“是姓楚,叫楚秋水。”
景吾颔首:“果然没听过。”
至此,景吾会站在哪边,已经一目了然。
而景吾的到来,并非只是帮北微撑腰这般简单。
有他坐镇执法堂,很快,万音宗各峰没来的峰主长老等全来了,连常年闭关不出的太上长老也尽数到齐,整个万音宗上下皆到场。
楚歌峰那些重伤弟子也被应无面特意派人拖来执法堂。
尽管北微与嬴鱼交手耽搁了些时间,但楚歌峰弟子仍是独孤杀走前的那般模样。他们个个身负重伤,鲜血淋漓,有的连说话睁眼都困难。
唯二还能站着的乌致和楚秋水,前者不必提,后者认出景吾身上的凌云衣,似乎想到什么,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只是她到底也没敢真的倒地昏迷。
因为应无面正看着她。
那双眼睛冷漠极了,浑然不似真人。
楚秋水只得小心地站稳,垂着头,再不敢多看。
执法堂渐渐安静下来。
待无人再出声,应无面道:“跪下。”
话落,楚秋水和楚歌峰弟子尚未有所反应,乌致已然默不作声往地上一跪。
那跪地声响极了,楚秋水惊了一惊:“乌致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