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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1985(2 / 2)

舒安歪头,天真地问:“一千?”

他摇头,“一万。”

舒安险些咬着舌头,愣了片刻,牵住他的手,“算了。谈不成就算了。”

她眼角渗出几滴眼泪,“谁让他打人了,活该坐牢。”

陈竹青的手揽过她的肩,“我跟那人约了大后天茶餐厅见,可能能行吧。”

舒安一听还有戏,脸在他的风衣上蹭蹭,边抹眼泪,边求安慰,“我知道你尽力了。所以不成功,也没关系。”

**

两天后。

陈竹青提前去银行把存折里的钱取出来,在包里放上所有身家——五千块。

他出发前,先下到一楼用旅馆的电话打给律师,跟他确认去茶餐厅的时间。

正说着话,旅馆门口的欢迎铃叮咚两声。

他下意识地循声看过去。

那日的刀疤男穿了身皮夹克,站在门口朝他挥手。

他依旧是那样皮笑肉不笑地礼貌称呼道:“陈总工。”

陈竹青嘴巴张大,整个人愣在那里。

他偏头跟律师说:“你现在来我住的旅馆。”

刀疤男看他手拿着电话,迈开腿径直坐到旅馆接待大厅的沙发上等。

刀疤男两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和颜悦色地看他。

律师那边已经挂断了,陈竹青仍捏着电话装出通话中的模样。

他侧着身子站,虽没朝着刀疤男那边,眼角余光全是落在他那的。

刀疤男点了一杯咖啡。

前台服务生很快给他送来。

刀疤男笑着和对方说谢谢,礼貌到让人不敢相信。

可他越是这样,陈竹青心里越慌。

对方知道他住在哪,知道他的底细,但他对刀疤男却一无所知。

陈竹青观察了好一会,平复好心情,才放下电话走过去。

他坐到刀疤男对面。

“不是约在茶餐厅了吗?”

刀疤男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签署好的谅解书,“在哪重要吗?就按你说的,三千。一手交钱,一手交谅解书。”

他把谅解书推到陈竹青手边,“这个给你了。钱呢?”

陈竹青按住谅解书的一角,“等我的律师来。他说这个谅解书没问题,我马上给钱,一分不会少你的。”

“好。我相信你。”

刀疤男两手敞开,舒服地靠在沙发上。

陈竹青也点了一杯咖啡。

等送上来的时,他才后悔不该点这个。

因为他指尖蒙着细汗,一片湿滑,根本拿不稳杯子。

怕被人看出紧张,他翘脚侧着坐,只留半张脸给他。

陈竹青拿着那份谅解书,一行行仔细扫下来。

正在这时,舒安准备出门去找舒梦欣,她从楼梯上下来。

刚冒头,刀疤男就熟络地朝她招手,“舒医生。”

冷不丁地听见这个称呼,舒安顿了下,慢慢地转过头,看到陈竹青和那人都坐在那,心里更疑惑了。

她没多想地往那走,快要走到休息区时,陈竹青眉眼弯些,漫不经心地说:“我想吃鹤针汤了,你出去给我买一份,好吗?”

鹤针?

这时节哪来的鹤针?

而且这是在广州不是西珊岛啊?

她愣神几秒,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应了声‘好’,匆匆往外走。

而后。

律师赶到旅馆,确认那份谅解书有效。

陈竹青从公文包里掏出三千给刀疤男。

刀疤男接钱时,说了句,“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

陈竹青没心思想他这句里含着什么意思,给了钱后,转头就和律师商量申诉的日子。

元旦刚过,法院结束休假。

一切都刚刚好。

这边律师才走,舒安就从旅馆的另一个小门绕进来。

她问:“那人是干嘛的?”

陈竹青叹气,“要钱的。不过还好,都解决了。等开庭就行了。”

舒安似懂非懂地点头。

陈竹青捏着她的手,声音有些发抖,“你上去整理一下行李,我们一会就搬走。这家旅馆不能住了。”

舒安发出讶异的一声‘啊’,刚想问为什么,看陈竹青面色发青,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再想想舒平在看守所说那些赌|徒很难缠,手段毒辣,心跟着提起来,“梦欣他们会没事的吧?”

陈竹青不敢妄加猜测,也无法打包票,“他们都收钱了,这事就算了了吧。”

“你明天去梦欣大姨那,让她把孩子的行李收拾好。这边庭审一结束,我们就回西珊岛。”明明事情算顺利解决了,比他预期的还少两千块,可心里就是像塞进块石头似的,又闷又难受,怎么都定不下心。

**

庭审比陈竹青预想的要顺利不少。

双方是互殴,舒平手臂缝了三针,虽然是他先动手,但两边都有过错。有了家属的谅解书,加上舒平认罪态度良好,主动供出几个地下赌|场,最后法院改判为八年。

拿到庭审后,舒安本想去看看舒平,但拘留所那边说要准备移交到第二监狱,不允许探视。

舒安去拘留所,给他写了一张字条,告诉他要将舒梦欣带去西珊岛的事。

还给他留下三件过冬的衣服。

广州的冬天又潮又冷,过几天还要下雪了。

舒安走出拘留所时,在灰黑色的高墙前站了足有一小时。

刺骨的冷风刮在脸上,很快吹出一片红和些许褶皱。

陈竹青牵着她的手揣进兜里,另一手帮她把散开的围巾拢合,“走吗?”

舒安闷声应了‘好’。

回去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倒是舒梦欣对未知的旅程充满欣喜,她牵着舒安的手蹦蹦跳跳的,一会用普通话问,一会用英语问,要舒安跟她说西珊岛是什么样的。

舒安心情不好,随意敷衍她几句。

舒梦欣从小过惯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心思极其敏感,别人一点情绪的小波动,她都能觉察出来。

她的头垂下来,步履跟着舒安变得沉重,声音小小,“是不是我太吵?姑姑不喜欢我了?”

舒安意识到是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孩子。

停下脚步,暂时将行李箱立在街边,蹲下身子与她保持平视。

她一边帮舒梦欣整理衣领,一边说:“姑姑、姑丈都很喜欢你的。我们那里很大,有好几个房间,但是只有我们两个,很冷清。你能来,我们觉得很开心。”

“嗯!”舒梦欣点点头。

她又问:“那爸爸、妈妈呢?他们怎么来看我呀?”

提到舒平,舒安心里再起波澜。

之前,大姨是骗孩子,舒平去香港做生意,很忙,没时间来看她。

八年。

等他出来,舒梦欣已经上中学了。

这么长的时间,舒安不知该用什么谎言才能圆得过去。

舒安咬唇,紧张地低下头。

陈竹青蹲下身,凑过来帮她解围:“只要你乖乖听话,好好读书,他们会来看你的。”

这次连‘有空’这样虚无的时间都没有了,舒梦欣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脚尖点地,在那滑来滑去的,像是有话要说,又许久不开口。

陈竹青以为她是走累了,伸手要抱她。

舒梦欣转了一圈,躲开他的怀抱,“爸爸、妈妈是不是不会来看我了?”

陈竹青舔舔唇,知道瞒不过去了,但又觉得这么早告诉她真相过于残酷了。

舒梦欣和舒安小时候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又圆又亮,透亮得掺不进一点杂质,像一面测谎镜,谁看着那样的眼睛,都没法撒谎。

这些天,大姨和姨夫总在家里讨论舒平的事,他们关在屋内,又压低声音,以为孩子听不见,其实舒梦欣在隔壁房间听得清清楚楚。

妈妈又结婚了,还怀了小弟弟。

爸爸做错事,会受到很严厉的责罚,很久都不能来看她。

这些她全知道。

舒梦欣的眼睛忽闪忽闪,面前两人的窘迫和紧张,她看得一清二楚。

半晌。

陈竹青和舒安都没法回话。

舒梦欣却噗嗤一声笑了,她一手牵住一个人,边晃边往前走,“我跟姑姑、姑丈开玩笑的,我会听话,会等爸爸、妈妈到来看我的那天。”

**

从广州到西珊岛,要先坐绿皮火车到筇洲,再坐渔船过去。

他们是在大年三十那天出发的。

票很难买。

舒梦欣还小,没到买票年龄。

陈竹青加了很多钱,才从黄牛贩子那买到一张卧铺票和坐票。

他把卧铺票让给舒安,自己拿着坐票。

在候车室等的时候,陈竹青买来三份饺子,“今天是过年,应该吃饺子。我只买了一份素馅的,看看谁运气那么不好抽到那个。”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舒梦欣手里,“过年啦。这是姑姑、姑丈给你的压岁钱,希望我们梦欣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

舒梦欣撑开那个小红包看了一眼,“你不用给我这么多。”

她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掏出一个玩具钱包,“你去年给我的三百还在呢。”

陈竹青笑笑,把那两个红包帮她装好,“没关系。你知道姑姑、姑丈是做什么的吗?”

舒梦欣用手指他们,“医生和工程师。”

“对咯。”陈竹青把孩子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我们工资很高,不差这一点。”

舒梦欣兴奋地拍掌,“我知道!姑姑和姑丈是很厉害的人,能帮好多人。”

他们一边吃饺子,一边坐在车站的候车厅看春晚。

舒安咬了一口自己的饺子,又看了眼舒梦欣的那份玉米猪肉饺,不用想唯一的一份素馅饺子肯定在陈竹青那。

她将自己的分出一半给他,“干嘛不三份全买肉的。”

陈竹青笑笑:“大家都在排队买,排到我就没有了。”

两人压着声音说话,舒梦欣还是听到了。

她捧着自己的那份颠颠地跑过来,也分出一半给陈竹青,“给你。”她的筷子压在陈竹青的筷子上,像是猜到他会把饺子倒回来,“姑丈,一会要坐好久的车,应该多吃一点。”

“好。谢谢你。”

**

从广州到筇洲,要先坐火车再坐船。

这是小朋友第一次坐火车,虽然发车时,已是晚上十点了,她仍然精神。

舒安用毛巾帮她擦过手和脚,抱着她去卧铺睡觉。

她们运气不错,买到了下铺票,省得爬上爬下。

舒安让舒梦欣睡在里侧,自己则侧身拦在外面,以防她翻身掉下去。

舒梦欣看床窄,几乎是贴着车厢睡的。

她心里激动,兴奋得睡不着,想和舒安说话,但看到她眼底团着的黑眼圈,要问的东西在嘴边绕了一圈又咽下。

舒安的手搭在她的背上轻拍。

隔了会。

她能感觉到小朋友还是很兴奋,温热的呼吸很急促。

她睁开眼想看看。

舒梦欣像是猜到她要抽查似的,舒安一睁眼她就闭上,舒安闭眼,她又睁开。

如此一睁一闭地玩了几个来回,舒安沉下声音,轻拍哄睡的手压在被子上不动了,“梦欣睡了吗?”

小朋友没想法,乖巧回答:“睡了。”

舒安揶道:“睡了还说话?”

舒梦欣‘哎呀’一声,知道中了她的全套,却还是搂着舒安的脖子咯咯咯地笑。

她说:“姑姑诓我。罚你给我讲故事。”

舒安身子侧过一些,将她抱得更紧,“好。给你讲一个睡美人的故事。”

这个故事舒梦欣听过很多遍,但是一脸期待地望向舒安。

舒安拍着她的后背,语调缓慢地说:“从前有个小公主,她长得非常漂亮,但因为不爱睡觉,就越长越矮,越长越不好看……”

舒梦欣伸手捏住她的嘴巴,不让她说了,“我要睡了。”

舒安拍着怀里的孩子,看着她睫毛轻颤,呼吸渐渐平稳,慢慢进入梦乡。

她稍稍正过身子,搭在舒梦欣背上的手收回覆在额前,眼角有一丝清泪快速擦过,没入黑发。

这个‘睡美人’的故事,最初是舒平跟她说的。

舒安没舒梦欣那么好骗,听完这个故事,气呼呼地摇着他的手臂,一边骂他是‘坏哥哥’,一边要他给自己说第二个故事。

但舒平四仰八叉地躺在那,耳朵像塞了棉花似的,睡得死沉死沉的,任她怎么闹,他就继续睡他的。

第二天起床,舒安鼻翼冒出一个小痘痘。

舒妈妈以为是天气热,上火了,给她煮了一锅菊花茶。

舒平在外面边刷牙,边偷笑,“屁。上火。她就是不好好睡觉,越长越难看了!”

舒安气急败坏地扬着拳头挥过去。

舒平一把抓住,另一手毫不留情地在她的痘痘上按了一下。

那个冒白头的痘痘被挤破,渗出几滴血。

舒平呆住,手忙脚乱地翻医疗箱,找药膏给她擦。

因为处理不及时,现在舒安右边鼻翼还有一个小痘坑。

她伸手摸摸那块小小的凹陷,喃喃自语:“我会帮你照顾好梦欣的。”

**

翌日。

列车员走进卧铺车厢,把两边的帘子拉开,并叫醒在下一站下车的乘客。

舒安揉揉眼睛,脸往枕头里又埋进一些,另一手伸过去要给梦欣盖被子。

但只摸到一片空。

她肩膀一抖,人从床上弹起来。

舒安坐在床上,四周扫了一眼,哪里都没看到舒梦欣。

对铺的大哥正收拾行李准备下车。

舒安问:“您好,您有没有看见昨天和我一起的小女孩?”

大哥挠头,“没有。我早上起来,你身边就没人了。”

舒安翻身下床,来不及穿好鞋,像踩拖鞋似的,套在脚上就跑出去找人。

她先去车厢连接处的洗漱台和厕所看了,又问了列车员,哪里都没有。

舒安灵光一现,忽然想起昨日睡前舒梦欣说的话,弯腰勾起鞋后跟,往前面的坐铺车厢跑……

作者有话要说:陈竹青和舒安的工资参考的是外公、外婆那个时候的工资。那时候外公是80一个月,外婆是58,值班费和餐补另算。

文里提过西珊岛给医护人员的工资比外面的高,所以设定舒安的工资在100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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