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话外,油里油气的。
苗招娣的面色霎那间变白。
这声音……
突然,柔软的腰腹缠上了男人有力的胳膊,如那晚一样,坚硬、强悍,轻轻松松地就把她往角落的小屋拖拽。
苗招娣急切地回头。
对视上了一脸痞气的男人——赖三。
是他,那晚的男人竟然是他。
苗招娣表情变幻莫测。
自那晚过去,苗招娣有偷偷地把村里的男人都提溜出来,一一核对过去。
丑的、矮的、胖的、老的,通通都剔除掉。
没出息的,苗招娣也不算在里面。
距离她家太远的,同样给排除了。
如此一来,似乎只有隔壁的熊有业、熊有勤列在了她的怀疑对象里。
再往深的筛选,苗招娣最终锁定了熊有业。
年轻、能干,有出息,还疼老婆,很多女人的梦想男人。
苗招娣自认不比邓满月差,在贤惠温柔上面,她做得更加的出色,肚皮也比邓满月争气,好歹她生了三个闺女,只一晚上,肚子又揣上了一个,而邓满月嫁进熊家这么多年了,只生了熊雅如这么一个赔钱货,没道理熊有业对她不动心的。
越想,苗招娣越觉得那晚的男人就是熊有业。
心里立即就火烧火燎的。
私下,她迫不及待地跟熊有业对暗号,不敢说得过于直白,只含蓄地问熊有业,“晚上睡得都还好吧。”
熊有业莫名其妙。
他晚上睡得好不好,苗招娣管得着吗?
熊有业懒得搭理发神经的苗招娣,直接从她的身边绕过去了。
没有回答的答案,却让苗招娣激动得不行。
不回答等于是默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熊有业的。
高兴、激动,当场恨不得尖叫几声。
等再碰到邓满月,苗招娣的背脊挺得直溜直溜的,下巴扬得都快冲到天上去,眼带鄙视地看着邓满月。
人人都说你嫁得好,那又怎样?
你男人还不是背着你,偷了我?
炫耀地拍拍小腹。
看看,你男人的儿子,长我肚子里了。
“你也怀念那晚吧。”赖三见苗招娣失了神,收紧了箍在她腰间的胳膊,掌心大胆地摩挲柔软的腰侧,“要不,晚上我们老地方见?”
苗招娣全身发抖,绷着嗓子,问赖三,“怎么会是你?”为什么不是熊有业。
视线绕过围观的村民,直直落在了前面调解的熊有业身上。
说话有条不紊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却总是几句话就说服了激动的胡成才,压下了故意起哄的村民。
祠堂乱糟糟的,人多得黑压压一片。
这种情况下,换作别人,早忙得满头大汗,没精力顾及旁的人和事,熊有业却能抽出空档来,给他闺女安排个座,倒了杯水。
多好的男人呀。
多少女人都想得到的男人呀。
她就差那么一点点,只这么一点点,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了。
苗招娣又恨又怨地怒视赖三。
他又老又丑又矮又胖,没出息,脾气也不好,凭啥能成为她儿子的父亲?
他不配!
不配!
“怎么就不是我呢?”赖三捏了捏苗招娣腰腹上的软肉,“难道你心里想着的是别的男人?”
顺着苗招娣的目光看了过去,恍然道:“哦,原来惦记着熊有业,一直觉得那晚的男人是他呢。”毫不客气地轻嗤了声,讥讽苗招娣,“心别太高了,就你这样的货色,跟我赖三搭配,刚刚好。”
“谁跟你刚刚好?”苗招娣扭动着身体,摆脱赖三的禁锢,“我肚子里的孩子跟你无关!”
赖三不说话,只暧昧地移动视线,落在苗招娣的肚子上。
苗招娣浑身不自在,双手捧着肚子,缓慢往前挪动,拉开跟赖三的距离。
那边梁荷花被胡国栋、胡成才围在了中间,逼问当年的事,梁荷花捡了能说的给说了,看他们将信将疑的样子,梁荷花把站在角落里的苗招娣拽在自己的身边,说道:“你们如果不相信,就问问她,她当时也在场。”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苗招娣。
苗招娣脑子懵懵的,刚才都在找证据否定那晚上的男人是赖三,这会儿一时转换不过来,眼神都失焦了。
“梁荷花,都到现在了,你还骗我!”胡国栋大发脾气,把苗招娣的愣神,当成了她没提前跟梁荷花通好气,说不上来话了,“如果你还不实话实说,我只能大义灭亲,把你送公安局了!”
“骗你干嘛?”梁荷花拧了下苗招娣的胳膊肉,“你傻了呀,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呀。”
苗招娣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
“梁荷花,你少威吓招娣。”胡国栋把苗招娣护在身后,忍着脾气,把梁荷花说的,一一跟苗招娣核对,“她刚才说,你们到省城的医院生孩子,当晚孩子就顺利生下来了,是个小闺女。住你隔壁床的,前后脚也生了孩子,是个男娃,也就是抱回我们家的胡铭。这胡铭的生父母家已经有2个儿子了,因为家里养不了了,才跟你们互换了孩子?当时,你们还把带到省城的所有粮票都给了胡铭的生父母?”
胡铭出生那年,正是口粮最紧张的时候。
在乡下,还能靠山吃山,上山随便挖点野草、树根,哄个肚饱。
城里就不行了。
每个人的口粮都是定量的,甚至大部分时候都不够这个数。
根据梁荷花所说,胡铭生父母当时已经有两个快成年的儿子。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这话不是简单的说说,处在发育期的儿子,真的挺能吃。
艰难的情况下,又再来一个儿子,这无异于雪上加霜。
胡国栋在心里分析了下胡铭生父母提出换孩子的初衷,是信了几分梁荷花的话,就只差苗招娣作证了。
醒过神的苗招娣瞟了眼梁荷花,点了下头,“嗯,当时是胡铭的生父母先提出两家互换孩子的。”大概是吧,其实她记得也不太清楚了,见第三胎生下的果然又是个没用的赔钱货,她手脚都冰凉了,脑子嗡嗡直响,害怕直视梁荷花恶狠狠,想要吃掉她的眼神,也害怕返乡回家,告诉她男人,又生了个没带把的闺女。
浑浑噩噩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她都没感觉。
直到隔天早上,梁荷花乐滋滋地抱起躺在她身边的小闺女,交给了隔壁床的中年夫妇,又把他们刚出生的小儿子,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再三向这对中年夫妇保证,“放心,我家没孙子,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媳妇又生不出儿子,我会把他当成是我的亲孙子,一辈子爱着他,不让他受半点委屈的。如果你们不放心,随时可以到我们家里来,我们就当是普通的亲戚,互相走动走动,毕竟我家的小孙女在你们家呢,对你们家的小儿子好,就是对我小孙女好,我心里拎得清。”
掏了掏口袋,除去她们的口粮,来回车费,剩下的粮票、毛票,通通一股脑塞进了小孙女的襁褓里。
“你们家的事,我都听说了。家里添丁,开销本来就比平时多不少,上面长辈又生病了,如果没点家底,这日子真心不好过。我也不说借不借,给不给的话,我小孙女在你们家,吃吃喝喝的都得要钱,这些就当是我这个做奶奶的尽最后的责任。你们就不用给我什么了,你们已经给了我最珍贵的小孙孙了,我感激你们都还来不及呢。”
话说得很熨帖,中年夫妇直喊梁荷花一口一个大婶子。
他们提出等胡铭生父回家给他妻子做晚饭,顺便带梁荷花回去,先认认他们的家门在哪儿。
梁荷花爽快地一口应下了,“这敢情好呀,我也能提前替我小孙女侦查下她未来的家是怎样的。先说好呀,如果你们家养不好我的小孙女,我是不会把小孙女交给你们的。说真的,我也舍不得我的小孙女,可村里不比你们城里,小辈里没有个带把的,那是会被骂绝户,人人都想上门占便宜,就是招了上门女婿,这家迟早也会保不住,为了我那前头的俩个孙女,嫁出去也有娘家护着,只能舍了小孙女。”
说得可怜兮兮的,直让中年夫妇保证会对小孙女好,梁荷花才罢休。
可等到了约定时间,胡铭生父带梁荷花回家认门,梁荷花抱着肚子,痛苦地直喊疼,“中午喝了杯凉开水,这会儿闹肚子了,你先回家去吧,别耽误给你媳妇做晚饭,等明儿我再跟着你回家是一样的。”
胡铭生父关心地问了句,“要不要紧,如果实在不行,下楼看下医生吧。”
梁荷花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上趟厕所就好了。”
等胡铭生父离开了,梁荷花悄咪咪地收拾起从乡下带到省城的简单包裹,又给苗招娣使了下眼色,打着尽快恢复身体的借口,到医院楼下转转,等又过了几分钟,梁荷花一脸担心地嘀咕,“怎么还不回来?这孩子,头次来省城,不管见到啥都觉得新鲜,我下楼找下她。”
抱着胡铭就要出去。
胡铭生母提出留胡铭在病房里。
梁荷花轻轻拍了拍胡铭,道:“我得顺道抱去给医生看看,今早上他拉得有点稀,打了几个喷嚏。”
眉头紧皱着,很是忧心胡铭的健康。
梁荷花说得情况,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胡铭生母就没再拦着。
这一没拦,梁荷花抱着胡铭就没再回来了。
“……胡铭的生父母瞧着面善,三丫头交给他们养,我放心。”苗招娣游神归游神,可在这之前,梁荷花就已经跟她把说辞对好了,本来目的是让胡铭相信即将收养他的父母,是他们的亲生父母,没曾想先用在了这里,“胡铭不是我的孩子,不是胡家的孩子,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男人的事,当时都是胡铭的生父母求着我们互换孩子的。”嗯,对,就是他们先求着他们的,才让她跟小闺女母女分离了,“他们悄悄地抱着我的三丫头出院,打定主意一辈子不跟我们联系。我可怜的三丫头,不知道在他们哪儿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虐待了。”
苗招娣怨恨的眼神射向了旁听的胡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