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一肚子的想法回了家，刚把大门推开，屋里就是一盆水泼过来。
被殃及的徐秀丽尖叫一声。
张芳端着盆站在院里台阶上，不是鼻子不是眼的哼了一声：“呦，不好意思啊大姐，我没看见是你，还当家里进小偷了呢！”
“眼睛不好使了就赶紧去医院看看，别为了省一点医药费，把自己后半生都给耽误了。”李牧遥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刺一句就收，不想当着徐秀丽的面跟她吵架。
正好徐慧从里屋出来拿痰盂听见了，就故意挤了张芳一下：“怎么有些人就这么不长眼呢，人家街口那只小土狗还知道不能挡着别人走路呢，天天搞什么啊在这儿！”
“你！”张芳被她撞得一个踉跄，还没来得及回敬一句，屋里徐母已经在问怎么了。
“没事，大姐回来了。”
张芳转头，随后一把拉过怯生生的徐秀丽，进屋的时候还能听见她嘴里头嘟囔着“谁让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随便乱跑的”这种话，对女儿身上背着那新嘎嘎的小书包提都不提一句。
张芳就是这种人，心眼一大堆，偏偏学不会藏，什么都浮在表面，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出她心里头有算计似的，所以后来，她成了他们厂子里的第一批下岗职工真是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以后有她哭的时候呢。
李牧遥哼一声，扒拉着头发，蹲在水管前头把脸和手都给洗了。
屋里头亮着灯，李牧遥进去的时候看见老四徐国强正犹犹豫豫地在风扇旁边打转，她去倒水喝，余光一直留意着徐国强的动作。
她感觉对方似乎有话要说，而那话题肯定也跟她有关系，不然不会老往她身上瞄。
“哎呀你别在那转来转去了行不行，转的人直头晕。”徐慧也回来了，不耐烦地推了徐国强一把，而后拉上帘子爬上床准备睡了。
徐国强被她一推，却是终于鼓起勇气：“妈，我有话想跟你说。”
徐母正在旁边纳鞋底，闻言头也不抬：“啥事儿啊，你直接说呗。”
“倩倩他们家今儿个问我了，准备啥时候结婚。”徐国强说着偷偷瞥了李牧遥一眼，“妈，你说这事儿咋整。”
“......”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只剩下老风扇嘎吱嘎吱转动的声音。
躺下的徐慧把帘子扒拉开了，捧着书在灯下蹲着的徐洋也抬了头，连里屋的徐国富两口子都忍不住把门打开往外看。
李牧遥捧着茶杯，心想她回来的路上还在想出去租房子住的可能性呢，这可就立马有个绝佳的借口送到她眼前头了。
结婚是件大喜事儿，但是对于住房格外紧张的老徐家来说，却是个愁人的问题。
他们屋里的空间现在紧张的都不敢随意往家里添家具了，生怕哪个桌椅搬进来，就没了人躺的地方，当年徐国富两口子结了婚以后，有给厂里打过申请想能分套房，但厂里的领导只说困难，勉勉强强地给他们的申请做了登记，却到现在一点儿分房的动静也没有。
已婚已育的两口子，申请了五年都没动静，那没结婚的小年轻就更不用想了。
徐慧是未婚，连申请的资格都没有，而徐洋没工作，徐国强虽然想结婚，但他没有正经工作，整天跟着街东头那个老刘家的在外头偷偷摸摸搞点小生意，徐父虽然骂他是个二流子，却也拿他没办法。
所以他结婚是肯定要在家里结，但是家里没有地方让他娶新媳妇儿。
除非，有人愿意给腾位置。
李牧遥现在是住家里住的最“名不正言不顺”的人了，放在后世，她就算到了四五十还赖在父母家也没人能说她什么，可现在社会环境毕竟不同，没见外头那帮子几十年的老街坊都还偷摸在私底下议论她呢，以为她不知道？
这会儿徐国强一提起结婚的事，果然大家都下意识地朝她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正好，我也有事儿要说呢。”李牧遥对此倒没什么反感的情绪，“妈，我想出去住。”
“行了，别说了，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身边也没个男人照应，就说要搬出去？像什么样子！”徐母对一家人住在一起有执念，总觉得大家要是分开住，这个家就要散了，当下表情有些不太好，“再说，你上哪儿住去？”
“哎呀，我都是一个已经结过婚的人了，怕什么啊！”李牧遥不等徐国强着急，立马接了话头，“我记得老四的对象是个售货员吧，小姑娘条件挺好的，而且她都知道咱家是个什么情况还愿意嫁过来，咱们总不能因为一个房子的问题，再把老四的婚事给耽误了吧？”
她说得不假，目前徐国强的条件是真的比不上他对象，售货员这个职位可是现在的金饭碗，好大一个香饽饽，真要想找个比徐国强条件更好的，甚至还能有机会挑一挑！
但也不知道为啥，那姑娘就是相中了徐国强这个“二流子”——可能是因为徐国强长得确实不赖，她相中了那张脸。
反正据母亲所说，徐家二老相继过世以后，徐国强就带着媳妇儿去北京了，在那边买房落户，从“二流子”摇身一变成了个有钱人，只在给二老扫墓的时候才回这小县城一趟，平时基本跟家里兄弟姐妹不联系。
但这些跟李牧遥都没什么关系，她只想借着这个机会从这个拥挤的小房子里搬出去。
现在全家人都挤在一起，时不时就要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更关键的是，这样还搞得她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做不了！
“妈，你想啊，就算我出去住，不也还是在这个县城里头嘛，又不是直接去了外地，整年整年见不着人……我跟你说啊，我们厂里有个王姐，她家现在……”
李牧遥抢着机会，先把徐母给说服，虽然这年头想出去找个能住的地方特别不容易，但只要能把徐母给说服了，后头事儿就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