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连忙抬手,冲方才说话的那位挤了挤眼皮。
那人猛觉自己言辞不当,赶紧捂实了自己嘴巴连连点头,手指头上沾的茶叶都抹到了脸上。
几个人看他警觉滑稽的模样又哈哈笑了一阵,一个坐在最边上一直没搭腔的寮差端着茶碗慢吞吞冒出一句:“前些天咱们掌司说也许是因为求而不得才寻了短见,我也觉得有这个意思。”
像是听到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消息一般,同桌的都一脸震惊的望向他,“你有病吧”几个大字似乎已经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见过寻短见上吊的,抹脖子的,跳河的跳江的,服毒的割腕的,可割了自己老二再坠石沉河的,也未免太惨烈了些,真是闻所未闻!”
“更何况只是为了个女人,花楼里灯笼后,再漂亮她也是个残花败柳。”几个人表情戏谑言辞刻薄,你一言他一句叫嚷着。
那人对他们略带讥讽的表情视若无睹,抿抿唇好让自己表情更板正底气更足些,道:“你们不觉得音红楼的花魁姑娘有些奇怪么?”
听完这句,几个人又是一副恍然大悟,其中一个抖了抖几乎连在一起的乌黑眉毛去拍他的肩:“哎呀我说牛哥,这花魁姑娘你我都只见过一次,你啊,还是趁早收了这飞上天吃天鹅肉的心思,好好办差才是正道。”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那位被喊做“牛哥”的汉子皱了皱眉,办差巡街晒得油亮的脸皮竟然似乎泛出一丝荡漾颜色。黎千寻眉梢上挑,看着那位耳根绯红的年轻汉子,立时生出了几分兴致。
一行四个人,身上都穿着这地方司天寮统一道袍,此地虽处三方交界,可终究是要有个归属,设在此处的司天寮,就是南陵黎氏管辖。各地司天寮分属四方世家,寮差道袍模样制式相同,根据各家家纹和主灵色加以区分。
碧连天主灵色浅金,家纹三足乌,寮差道袍是玄色,浅色金锦滚边,腰带和背部各有一个小小的金线绣成的展翅三足乌,本家门生腰间的宫绦在各处司天寮就由一块乌木令牌代替,上面刻着四个字,丹灵司天。
黎千寻目光在四人脸上逡巡了片刻,面生桃色的那位虽然也皮子发黑,但却能看出还算是细皮嫩肉,跟另外三个壮汉明显不是一个体格。
说起来,司天寮收人并不像世家门生那般严格,门生是修丹道专术法,这东西他有个天资的成分在里面,尤其四方世家本家门生,林林总总的条件就能列出个百八十条。
司天寮就不一样了,哪怕是没有丁点灵根的凡修也能混进去,当然是要走一些人情关系。
还有就是被世家淘汰的有些灵根的年轻人,也会暂时分派在司天寮,即使被排除在正修门生之外,好歹也算近水楼台,本就比普通人多那么一点优势,说不定哪次办差就能揽着个功劳什么的,有点表现机会就有可能被提拔,多数人不会放弃。
而这位“牛哥”,似乎就是了,明明四个人一起喝茶聊天,却不见他怎么搭腔,面上神色局促又愤然,分明就是一副感怀不遇的愤青模样,当然还有一丝不大明显的鹤处鸡群的矜傲。
这种年轻人黎千寻见多了,司天寮这种地方优劣参差良莠不齐,偶尔有被埋没的好苗子把握机会崭露头角重新被其他世家拉拢的事情着实不少,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个是不是有那个本事。
“掌司说过,萱芷姑娘身上可能缠有邪灵,我在音红楼偷偷听过她弹琴,是真的,我......”
听到这句三人眼皮齐跳,显然是不止一次听这位说什么灵啊丹的,顿时都没了好脸色。方脸那个拎过粗陶的茶壶又给自己倒了碗茶,两个手指掂着茶碗还不忘指着对方,开口有些阴阳怪气:“那你可要小心了,要真是掌司说的引灵shā • rén,那这尊大怪可不是我们一个小小的司天寮救得了你的,赶紧去碧连天找人来接这案子吧。”
黎千寻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水“噗”的一声喷了个干净。
正聊得不亦乐乎的几个寮差眼神怪异的看向他,他连忙抬头嘴角一扯陪了个十分没诚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