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千寻压根就不认路,人家给的路线再清楚他出门也是个睁眼瞎,晏宫主更是故意不想让他找到江娆和阴融,愣是厚着脸皮说自己也不认路,两人御剑转了一大圈,最后还是状似十分无奈的把人带到了乱音坊。
青鸾剑一落地,刚好就听见乱音坊隔壁那傀儡戏小戏台上一声响亮的转场锣,晏宫主突然没来由的觉得自己后背一凉,黎千寻这时候已经大步走到了乱音坊铺子门口,他惊疑不定地飞快赶过去抓住他衣袖:“阿尘…”
“咦!”
黎千寻探头进去,十分惊喜。
晏宫主暗暗叹气,十分想哭。
“啊!!”一声清脆的少年尖叫声率先打破两人突然出现后的短暂沉默。
屋里又是一群人,而且比黎千寻上次一个人来的时候更热闹。
一个墙角处,两个着墨绿袍子的小少年七歪八扭的掐在一起,旁边就是围着他们俩团团转不知所措的琐隐。
屋子中间的圆桌边好整以暇坐了三个大人,一个个跟什么都没瞧见似的各喝各的茶,不愧是出自镜图山的人,自家弟子全部放养的传统真是一脉相承。
那声尖叫就是从墙角处传出来的,一道音波特别高亢,把正愣愣的看着门口两人的江娆惊得一个哆嗦,杯子里的水都撒出来了。
黎千寻被禾初九吼太多了,认得那孩子声音,但显然不是,所以只能是掐成一团的两者中的另外一个,看到江娆和阴融,另一个肯定就是之前跟西陵唯打架的那个顽皮鬼了。
黎千寻跟谁都熟,就跟阴融不熟,也不跟主人家打招呼,自己轻车熟路就进了门。江娆这时候却是看上去跟谁都不熟,就跟他熟,被热茶烫了手,阴融连忙拿起手边的一块帕子帮她吸干热水,她自己一眼都没看径直就起了身。
随意挽了袖子飞快迎过来,眼睛里闪着光笑得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
黎千寻眼皮一跳:“江宗主!”
一声更像是提醒似的招呼,愣是让江宗主那似乎都冲到嘴边的“师尊”生生又咽了回去,这姑娘鼓着腮帮子眨眨眼,一脸焦急地看了看晏茗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谁知后者也正一脸纠结地看着她。
黎千寻倒是什么都没想,自己抬脚就冲墙角三个孩子那边去了,留身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尴尬。
江氏那个小弟子脸上被西陵唯揍出来的青紫看着还没消下去,刚刚似乎是一个不注意又被初九在胳膊上咬了一口,这会儿正掰着初九的手腕子瞪人呢。
黎千寻蹲下去捏了捏他白嫩嫩的小爪子:“你这孩子怎么走哪打哪儿啊,比你大的比你小的谁都看不惯是吧?”说着碰了碰一边也死不松口的初九,“初九你先松开,我收拾他…”
初九先白他一眼,张口就喊:“这小王八蛋弄坏了琐隐的琴!你嚣张个屁啊你信不信我打得你哭都哭不出来!”
黎千寻愣了一下随即看向琐隐,就见琐隐连连摇头,白着小脸解释:“不是乱音,不是乱音…”
初九不服气了:“不是乱音就能随便糟蹋了吗!”说着胳膊还使劲往里拧,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快比他高出半个头了竟然被他压着还不了手。
那孩子绷着嘴唇脸憋得发红,突然爆出一句:“除了将离,别的琴都是烂木头!毁了又能怎么样!”
“江与舟。”
黎千寻听到那小孩吼出来的那句话正愣着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呢,就听见桌子旁边一道尤其低沉的声音,冷飕飕的没有一点波动跟裹着碎冰渣子似的呛人。
那孩子噘着嘴不服气,看上去对不苟言笑的阴融一点都不害怕:“师父!我再不还手胳膊就被他掰断了,不许我欺负他那你们倒是来管管他啊!!”
敢情几个大人不管这俩小孩撕架是早跟人说好了不许还手,黎千寻想了想,也是,虽然禾初九是个刺儿头逮谁咬谁看上去凶得很,但其实他还只是个凡修而已,而那个十二岁的却是个即将参加入世试炼的丹修少年,就算是极有可能只是乐术童修,动起拳脚来也比野路子的初九有章法,更何况他还大了两岁比初九高比初九壮。
至于为什么要让着初九,大概还是因为这货是靠着七情散人的关系入门的吧。
那个叫江与舟的调皮鬼是从小被收养的外家人,虽然他也姓江,但并不是江氏本门宗室哪一支的小公子,这孩子本名叫江渡,爹娘都是水路沿岸的普通渔民。也算是个百年难遇的乐术奇才,四岁时人话都还说不全乎便通音律。
很小的时候被他娘装在背篓里上街采买东西时,偶遇镇上乐坊新曲目的排演,小小年纪迷蒙着眼睛爬出来指着人家吹拉弹唱的小姐姐们哪里不好,被嘲笑之后当街把谱子重新编排,再次演奏时众人皆叹,此曲恐只天上有。
自那以后,这小屁孩便是从刚把开裆裤换下来满地跑的年纪开始,就混在了乐坊歌坊花楼这些遍地都是姑娘的地方。
黎千寻暗道,怪不得小小年纪就会去调戏黎阾。
不过一年,刚满五岁的江渡被有心人举荐给了风满楼,进而被招入天一城江氏,五岁,这个年纪就入门拜师的他这个也是绝无仅有了。
小孩爹娘都是普通人,知道自家孩子被大世家仙卿看中高兴得话都不会说了,至于天一城究竟给了什么优厚的条件根本就没功夫看就连连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