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心有不忍，但还是直言问：“你看见是谁杀了你娘吗？”
燕含玉摇摇头，写：【我们走时娘还活着】
苍梧一叹，摸了摸这小孩儿脑袋，给他的新伤也上了药。
姜无冷笑道：“比起抓我，扶仙宗内的人才更加可疑吧？”
苍梧不得不颔首同意。
他在姜无对面坐下来，问：“你为何潜入扶仙宗？”
不待姜无回答，燕含玉先扯了扯苍梧：【哥哥是来送东西给我娘的】
“东西？什么东西？”
姜无眨眨眼，他哪知道去。
好在燕含玉看见了：【剑】
苍梧不解道：“扶仙剑？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回燕含玉答不上来，姜无只得摇头道：“我不能说。”
这倒不是最要紧之事，苍梧便不再问他，转向燕含玉道：“姜无送完剑，就带你离开了，是吗？”
燕含玉点头。
“为什么你们会跳崖？”
【我说我饿哥哥就先带我去吃了东西】
燕含玉眉毛耷拉，肩膀也垮下来。
【出来的时候便有人喊戒严说我娘被人杀了】
“剑也不见了？”
【是】
姜无淡声道：“我若与人合谋，那一开始就不必将扶仙剑送回。”
苍梧颔首，“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谁让你送回扶仙剑的？”
姜无不答，反问：“燕飞鸾在何处？”
苍梧沉吟片刻，道：“我不知。”
姜无：“也是，你隐居那么多年了，这回倒是让我给你请了出来。”
苍梧笑了笑，也没说自己是为了还计元华的人情。
他与姜无相处虽短暂，但一直颇为舒适，心下对江湖上的流言也怀疑起来。
对方哪里像个“疯子”？
可死者毕竟是扶仙宗人，苍梧不能擅自做主。
苍梧道：“我内力能助你止血，暂时不能收回。等到了扶仙宗我会帮你说明情况。”
“谢啦。”姜无对他抿唇一笑，眉眼像是含了情。
就算是苍梧也不得不承认姜无确实生了副好容貌，难怪十几岁便成了合欢宗肱骨……想到这他微微一怔，忽然意识到对方曾经的身份。
夜里苍梧与他们住在一处，既是为了监视，也是为了保护。
无论他是否怀疑姜无，现在真凶未明，对方的嫌疑都不能解除。
燕含玉早就裹着被子睡得人事不省，姜无身上的伤疼痒一片，怎么躺都难受。
苍梧没有睡，他在窗前的榻上打坐吐纳，强势内力在周身循环。
姜无舔了舔唇，暗道不好。
那蛊虫感受道苍梧的强大，此时又开始躁动不安。加上白天强行压制的燥热，姜无已有些神思混沌，双眸带着热意直白地在苍梧身上游走。
苍梧缓缓睁开眼，轻声道：“睡不着吗？”
姜无掀开被子缓缓走向他，用气音道：“很难受。”
没了内力，他只能勉强看见苍梧的轮廓。
“抱歉。”
姜无在苍梧榻前的小矮凳上坐下，恍惚问：“你知道合欢宗的蛊虫吗？”
苍梧垂首看向他，姜无迎着月光的眼中像是盛了柔柔春水。
“合欢宗春情蛊？”
“可能？”姜无大脑被席卷而上的热烧得反应迟缓，无意识交叠起双腿磨蹭着，“它有什么用？”
苍梧：“此物阴毒。”
姜无笑起来，低声道：“好像是挺阴毒的。”
说罢不待苍梧反应，他将脸颊靠到苍梧掌心，感受着舒缓的凉意，叹道：“好舒服。”
苍梧手指微动。
“你体内有蛊虫？”
他反手掐住姜无手腕，放出内力在他体内逡巡寻觅起来。
“别……”
姜无抿紧嘴唇压住声音，蛊虫感受到苍梧的内力立刻欢呼雀跃着要更多，驱动姜无赶紧进行下一步。
“太多了……”
姜无手指无助地反握住苍梧手腕，近乎渴望又像是推拒。
“……把内力撤回去。”
苍梧也发现对方的体温好像越来越高，下意识用拇指摸了摸对方的脸颊。
谁知姜无竟然就轻哼着软在榻沿，湿润茫然地望向他。
苍梧鼻尖微动，震惊地对上姜无的眼睛。
“你……”
“嘘，嘘。”姜无竖起手指放在唇间，恍惚着微笑道，“不要告诉别人。”
他侧首在苍梧掌心落下一个滚烫的吻，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屏风之后。苍梧听见他把毛巾扔进水盆里便没了动静。
苍梧愣愣地看着自己手心，被吻处的温度并没有随着姜无的离开而消失，反而烧灼到整个手掌。
合欢宗春情蛊，能在采补功法运行时吸人内力。但对携带者也极为不善，若是不能用内力喂饱蛊虫，便会失去理智。
所以姜无未及弱冠就如此深厚的一身内力竟是这么来的？
苍梧眼睫微颤，不敢再深想下去。他强行收束心神继续吐纳。
方才那一幕就像是午夜一场虚幻的梦境。
苍梧内力极为纯正，光是那么一点短暂接触就成功让蛊虫继续休眠。姜无泡在冰水中抹了把脸。
“卡哥，它怎么回事？”
“分析出来了。”卡戎道，“它只会因为比你更强的内力而苏醒。”
“比我更强？这个世界能有几个人比我强？”
卡戎：“不过苍梧一人。”
姜无笑着摇摇头，扒着桶壁缓缓站起来，却见屏风后多出了一个黑影。
“苍梧？”
苍梧身形静在那处，许久才低声道：“伤口沾水了。”
姜无不在意地解开湿透的绷带，跨出浴桶重新包扎好。
苍梧略略偏过头，不去看他在夜里白得发光的肌肤，问：“够了吗？”
“什么？”
苍梧：“……内力。”
姜无剪开绷带，轻笑道：“苍前辈什么意思啊？”
“我……并非冒犯，只是听闻此蛊极易反噬。”
“苍前辈不必担心，它不会乱找主人的。”姜无披上外袍与他擦身而过，笑说，“您是武林第一人。”
姜无回到床上，这一次很快就睡着了。
苍梧在原地站了许久。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从榻上走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姜无那些话。
‘不会乱找主人’是……什么意思？
大漠边缘的一处客栈中，一个戴着斗笠的人默默喝着水。
他长相平凡普通，放在人群中很容易便会失去目标，但双目精光十足，手指骨节粗大满是厚茧，坐姿挺拔，一看就是武林中人。
他手边放着一个长条形的布包，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把剑。
客栈冷清无人，就连掌柜都趴在账台后打起瞌睡。
那人一壶水喝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人迈步走入大厅，径直来到他身侧坐下。
“东西我带来了。”他放下茶碗，将剑推向来人，“钱呢？”
来人手指灵活地扯开布巾，拔出剑柄看了一眼剑刃。
他满意地将剑裹好，从怀里扔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
武者掂量两下，忍不住露出一个笑，“你可真狠，自己老婆都愿意让出来。”
来人低笑两声，音色清越满是恨意，“她不过是个贱人。”
他抬起头，宽大斗笠下的脸庞年轻俊朗，一道伤疤从额角狰狞地延伸到嘴角，分明就是出门游历的燕飞鸾。
武者也笑起来，“扶仙宗把孔幻竹的死归到了姜无身上。”
“什么？”燕飞鸾惊怒道，“我不是让你等姜无送完剑半个时辰再去找孔幻竹吗！”
武者不满道：“我等了！谁知道姜疯子居然带你儿子去厨房了，磨蹭到我完事儿都还没走！”
燕飞鸾默了默，问：“燕含玉还好吗？”
武者眼中满是不屑，嘴上却说：“孔幻竹只是毒哑了他，可没毒死。”
“你不敢让姜无做那起子事，什么脏活累活都推给老子。”武者喝了口水放下碗起身，“以后有生意记得喊我。”
燕飞鸾冷笑一声，只见走出客栈的武者突然混身抽搐，吐出一大口血。
他瞥了眼睡死过去的掌柜，将毒药倒进茶壶中。这才慢悠悠来到薛普死不瞑目的尸体旁捡走了钱袋。
燕飞鸾翻身上马奔向大漠深处，只要有了扶仙剑……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是钓系小姜和只知道练武的纯情至尊（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