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两位女生的邀请,她们拍了几张稍显亲密的合照。其中一张，单反上白沐语微倚着苏遥，没看镜头,遥望远处的风景，笑靥如花。
“你们真般配。”拍照的女生欣赏着相片，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并且自报了性/取向，她们是本地的一对情侣，在一起快三年。因为职业的特殊性,苏遥没有承认,但惊讶于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白沐语也并未说话,只含笑点了点头,她想,对方如此真挚和坦率,她们何不少有的，以情侣的关系坦诚示人呢？
“我就说眼神骗不了人,小姐姐们纵然距离偶尔分开，但视线始终追随着彼此。”
“有那么明显？那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苏遥纳罕。
“小姐姐别担心,我们只是雷达比较强，普通人察觉不出。”两人简短的一句话,消除了苏遥的疑惑和担忧。
后来,又得知对方在融城开有一家可为同性摄影的工作室，便互相加上微信，四人同游,临近5点，才分别离开。
第二天一早，她们从融城回到济城。随后的日子似乎未曾改变，一猫两人，依旧过着平静且甜美的日子。九月末，七月中旬提起诉讼的案件有了判决结果。依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周家伟持刀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一人重伤，判处有期徒刑四年。
国庆节，正逢苏建国50岁生日，两人只好各自回家，苏遥极不情愿应付了一次相亲，见面后，因为男方觉得她过于冷淡，不了了之。白沐语则陪二老去滇地旅游，丽江古镇人山人海，商业气息过重，好在西双版纳没让他们失望。傣族的民风，寺庙建筑的别具一格，以及千奇百怪的热带植物。她每到一处景区，都会留影，给苏遥发一两张照片，女孩大多时间都能秒回消息。
以致于，简芳越发觉得女儿不对劲，怎么经常抱着手机傻笑？是不是恋爱了？然而一直苦于找不到时机母女俩坐下来谈谈心。
时间悄无声息挪移到十二月，冬季的济城较为潮湿阴冷，白沐语偶尔犯病，先是忍着，忍受不住的时候，会把苏遥吓得够呛。幸而，只是后遗症，注意保暖，吸吸氧，都能挺过来，没往医院送。
十二月倒数第二个周六的正午，冬至，简芳从药店拎着早上买的菜回家后，就把自己锁进卧房。拉上窗帘，昏暗的空间里，她神色凝重，僵直着身子坐在床头，右手紧紧地捏着手机，指尖已然泛白。她左侧置物柜上放着半瓶矿泉水和一瓶打开瓶盖的硝酸甘油。
“难怪囡囡不愿意相亲，原来喜欢女生。”
脑海中，不断重复的这句话，是半个小时前她多年好友，苏遥的干妈口中所说。两人之间简短的一次通话，让简芳顿时陷入无尽的黑暗。
“我这侄女，平时最爱拍两个女生亲密照，错不了，不信你看看。”中秋假期偶遇的其中一人，正巧是苏遥干妈的外侄，昨天，早已出柜成功的她把近半年拍摄的照片悉数传入私人空间，只有少数几位亲戚能看见。
“芳啊，喜欢女生没什么，我侄女也很优秀······”
朋友劝慰的几句，后面那些语言，无论再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简芳已经尽数听不进去。她在想，也许是认错人，囡囡怎么可能是同性恋？这三个字离他们的生活是这样的遥远，怎么可能？挂断电话，简芳刷卡进入小区，每迈动一步，浑身的血液凝固一厘，她颤抖着指尖点开微信里的照片。
两张照片都是高清精修图。第一张，两个穿汉服的女人依偎着靠着古风栏杆建筑，侧脸示人，年龄稍小的女孩亲昵地揽着身前女人的细腰，唇角上扬的弧度温馨而自然。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养了24年，简芳怎么会认不出？她记得，中秋假期两人从外面回来，头上的发髻没有拆下，和照片上的打扮如出一辙，女儿还骄傲地夸白老师沉鱼落雁，仿若画上走出来的仙女。当初打心底里笑着应和，如今细细想来，更像是一把把刀子直插心尖。
第二张是在一扇古风门前，两人十指相牵，女孩正面对着镜头，拉着女人朝里走，可以感受到步调的轻松，她两湾古潭般的秋波，脉脉含情凝望着对方。想到女儿国庆在家也是这般模样，简芳的面色愈加惨白，穿过健身休闲区，邻居的招呼声置若罔闻，难以置信，愤怒与不安，深深埋藏了仅存的侥幸心理。也许她们只是太过要好，也许她们只是一般的姐妹关系？
越想越急，胸腔每吸一口气都揪得生疼，心脏急促地跳动，眼前天旋地转般。简芳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跨出电梯门，扶着墙三步并两步冲回家，来不及把菜拿去厨房，只扔在一旁，便去卧房的抽屉翻找药品。
吃下药，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
坐在床头，思忖良久，简芳突然想到，囡囡不愿意相亲，为什么今天的三校联谊答应去？所以，或许是自己想多了？结果并非如此？急切希望得到印证，她带上药瓶，匆匆忙忙再一次离开家。
济北大学教师公寓楼，两人午休了一会儿，白沐语催促苏遥起床，是时候出门了。上个礼拜，简芳生日当天，听说教委工会组织济北大学，济城科技大学，济城师范大学三校单身青年才俊联谊，她打算帮苏遥报名。苏遥先是不肯，但白沐语让她看在简芳生日的份上，也为了缓解母女关系，暂且应下。这样的联谊会，三个学校再加其他事业单位，肯定不下200人。苏遥只需要到达现场，找一个角落，安静坐着看热闹便好。
“不想去。”冬日的羽绒被里最是温暖，女孩把头埋在白沐语的颈间，撒娇地蹭着。
她揉了揉苏遥细软的头发，宠溺提醒道：“好啦，乖，你不是说阿姨的眼线遍布济城，不去能行吗？”
“呜，烦。”济城师范大学的经济学老师，是简芳药店一位员工的女儿，今天下午也会来参加联谊，想逃，是逃不了的。苏遥嘟囔了两声，抬眸对上女人柔和的笑容，心下渐渐发软，凑近脸，故意奶声奶气道：“要亲亲。”
“好。”
白沐语含笑，稍偏了头，在她温热的唇角落下轻轻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