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会联合电视台的转播掐掉了苏遥回答的部分,在主持人说出“私下多联系”后直接进入游戏环节。
案几前的白沐语依旧直直地盯着屏幕,耳畔是男生温润如玉的嗓音:“今天的相遇是缘分,没想到苏老师会写我的号码。”夹杂着简芳那句“你们如果分开,她肯定能回归正途,喜欢上男生。”她是相信苏遥的,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但如今这般局面,拿什么说服简芳?
她用力地攥紧双拳,心底却渐渐被无力和绝望填满。
简芳看着白沐语强忍着哭泣与崩溃,眼角仍不自觉溢出的两行泪,到底还是不忍心再咄咄逼人,直截了当要求她:“白老师,和囡囡分开吧。”
终归,还是说出此行的最终目的。
白沐语咬着牙,硬生生憋住将要决堤的脆弱,抬起头,对上简芳凌冽的目光,垂死挣扎地回道:“阿姨,求您,给我们一些时间,我答应帮遥遥补习英语,下个月初就要考试了。等她考上博士,如果我们,我们,我们真的没有缘分再走下去,我会主动放弃······”到最后,哽咽的声音越发颤抖,“放弃”二字从她口中说出,谈何容易。
“博士?囡囡不是报名博物院什么考试,上个礼拜天刚笔试完?你不知道?”简芳话语中略带轻蔑,或许还有些可怜眼前这位身形瘦弱,肩膀还在止不住颤栗的人,怎么那样重要的事情,囡囡都没有告诉她?
上个礼拜天,女孩不是说院里辅导员开会吗?所以,是遥遥欺瞒了她,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试图给苏遥找借口,但无论想出什么理由,都说不通。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被简芳彻底击垮,剜心似的绞痛,白沐语别过脸,滚烫的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她不想让女孩妈妈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紧握为拳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而后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妄想收回崩塌的情绪。却在说话时,嗓音已然变得沙哑,略带哭腔回道:“遥遥,她在七月末的时候提过一次。”想等女孩回来,亲口问一句,她还不能那么快答应结束两个人来之不易的感情。
可她没料到简芳的固执和决心,一个母亲,为了自己女儿的前途,什么狠心的事做不出来······
年长的人,不想再过多纠缠,她起身,咚的一声跪在她的身前,再抬头,已是泪流满面,拉着白沐语没有受伤的手,哽咽的声音恳求道:“白老师,算我拜托你,放开囡囡吧,如果你爱她,就不要让她深陷社会伦理道德的舆论中,让她早点回归正常的生活,让我们苏家能够安宁。”
女生与女生相爱,就是不正常吗?白沐语从不如此觉得,然而女孩母亲这一跪,她受不住了,也不得不答应。望着简芳惨白的面容,她想,女孩很爱她的母亲,知道她这样伤害身前的人,一定也会责怪自己吧。
时间像是一点一滴在流逝,短短的几秒,却恍如隔世。沙发上蜷缩着抽噎的人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挺直脊背,光着脚缓缓下地,伸手拉起简芳,而后生生地像她先前一样,跪在冰冷的砖上:“阿姨这般跪着,便是折煞了小辈,所以这一跪,沐语还给阿姨。”随后她站起身子,手指擦了擦下巴快要滴落的泪水,垂下头,绝望而凄苦的声音道:“我答应你,离开遥遥。”
“白老师,能不能再有一点小小的要求?就是别告诉囡囡,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以及今天发生的事。”简芳了解女儿的性格,平时能忍,一到关键时期,倔得八头牛也拉不回她。
白沐语眼眶通红,别开脸不去看她,唇角拉扯出一抹悲凉的淡淡的笑,应道:“好。”
送走简芳,白沐语把客厅的一切归于原位,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她就着温水,吞下两颗药,压制胸腔的疼痛,而后佝偻着背,抱着膝盖孤单地坐在沙发的一隅,目光涣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回想到锅里还煮着羊肉汤,她慌乱爬起身,匆忙地跌跌撞撞跑进厨房。幸然,火开得小,余下的汤刚刚好,她加了点鸡精,关上火。
苏遥是接近六点才姗姗而归,她在玄关换拖鞋的时候,就闻到浓浓香味扑鼻而来。
“好香,我家米米的厨艺愈发精进了。”苏遥见客厅没人,便直奔厨房,半天不见,那熟悉的身影让她嘴角不自觉溢出笑意,女孩从身后抱着女人的细腰,软声软气道:“好想你。”
白沐语自女孩抱住她的那一刻,鼻头又不争气酸涩几分,暗哑着声音回她:“遥遥,帮我把锅里的汤盛到碗里吧。”
“遵娘娘懿旨!”苏遥松开她腰间的手臂,余光不经意觑到女人右手掌心的创口贴,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牵着她的手指,紧张道,“怎么受伤了?”
白沐语躲避她关切的眼神,柔声应道:“不小心把杯子摔坏,划破的,没关系,已经上了药。”
“有关系,我会心疼,以后不许自己做饭,除非我在你身边。”苏遥薄薄的唇,轻柔地落在创口贴处,再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嘴里喃喃,“不疼了,不疼了。”
“以后”如今对她来讲,是那样的奢侈,白沐语颤抖着抽回手,淡然说道:“吃饭吧。”
“好的!”女孩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盛好汤,又一起如往常一样摆上碗筷,两人在餐桌落座。
“姐姐喝汤。”苏遥乖巧地帮她舀了半碗汤,又给她夹了两块肉,冲着她粲然一笑。若是平日里,白沐语这时肯定也会帮女孩盛汤添菜,或者宠溺地回应,做些什么。
然而,事与愿违,她发现女人正呆呆地望着一处,眼眸里没了往日的光彩。
女孩轻蹙了眉,放下筷子,神情担忧,唤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