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乐他们三人又走了有一个多时辰后,天色便已经完全黑下来。夜晚的北地旷野是那么的清静安宁,完全没有一点声音。而如此的安静,在北地的近十年里其实是十分常见的情况。
因为这里的鸟兽,还有蛇虫鼠蚁,只要是能吃的就早已被那些饥民们祸祸干净。而稍有灵性的动物们,也早已远走高飞,不敢留下来。
因此这几年的北地,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在四季里都会格外的安静。仅有一些飞鸟会从天空飞过,但也是飞得高高的,也会害怕那些从地面射出的利箭。
许楚前辈在夜晚并没有继续急着赶路,而是找到一处相对避风且安全的位置停下来休息。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在半夜里又都相继惊醒,因为在他们附近突然间出现很多夜障。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夜障,比起何乐以前见过的都要小些,看体型大多都只有小女孩那样的个头,全是些小小的夜障。
只是这些夜障们加起来可能有几十,静静的矗立在四周旷野中,沉默无语的盯着何乐他们看。如果换作一些胆小的商旅,此刻想必早已吓得不知所措。但何乐毕竟见多识广,早就见识过这些夜障们,也知道他们其实并不具备直接的杀伤力。此时何乐也只是奇怪,为何这里会出现如此多的夜障。
毕竟夜障的出现也不是百分百的会有,同样也存在着几率。每一个夜障都是需要很多特殊的条件,然后将这些条件全部集合起来之后,他们才会出现。因此一般出现夜障的地方,必然也会有特定的特殊性。然后那些能够转变成夜障的存在,自身也是有其特殊性的。
而现在这里出现如此多的夜障,也就说明在这附近应该有一个相对集中的乱葬岗,而且在这个乱葬岗里埋葬的小孩数量会非常多。至少也得有几百甚至上千,才够形成如此多的夜障。
何乐对这种情况除了奇怪之外,不免也会有些愤怒。因为在北地也曾经流传过与小孩子有关的传言,在这些传言当中,当年羯人的帝王为犒赏他的部下,曾经大规模的烹杀掉很多大周朝的小孩,以作为他们高层的食物。
甚至有传言说,那既是羯人帝王对属下贵族进行的一次大规模赏赐,也是一次向他们的神明进行的献祭。
何乐不确定,在这个附近是不是就是那个献祭点。其实现在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如果不是考虑夜晚潜行的风险,许楚前辈原本是会要继续前进的。此刻他们也是在此休息,以养足精神后,好在明天继续前往那个未知地进行探索和冒险。
“去看看吧,你要不去看啊你也放不下心!”许楚前辈对何乐的心情自然是非常理解的,他知道何乐的性格,知道何乐性格当中那些在意的点,尤其是现在的情况更如此。
何乐其实也不想去招惹麻烦,尤其是他现在的情况,他所招惹的麻烦到最后都需要许楚前辈来解决,而他自己却没有半点解决的能力。在如此情况下,也使得何乐不免会要自责与羞愧。
所以即便是许楚前辈应允了,何乐自己也还是会有些踟蹰。当然他还是选择了前去查看,因为他想起鬼崽岭的那个黑影,那里的黑影与这些夜障又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因为那些黑影其实也可以归纳为一种特殊的生命形态,但是这里的夜障却又完全不同,夜障早已经不再属于生命的范畴,而是一些超脱了生命的存在。
但不管如何,那些黑影也好,夜障也罢,他们其实都是源自于内心的一种执念,他们因为有了这种执念,才会继续在人世间出现,继续以另外的形态存在着不愿离开。
何乐寻着那些夜障最为聚集的方向走过去,大概走了有一百多米的样子,他就看到前方出现一幅凄零和破败的残破建筑群。这片建筑群的规模不算大,如果注意看一些小细节,仍然能够大致分析出此处是属于一个有些小规模的私塾书院。
何乐走过去的时候,甚至还能够闻到空气当中本应早已消散的陈腐气味。但是当他们走到这里来的时候,依然能够从空气当中捕捉到那种隐隐约约的异味。何乐缓缓的走进这座已经彻底破败的私塾书院当中,入眼全是些仅存瓦砾堆的残破景象。
他不知道在这里曾经有过多少孩童学习,他只知道这里本应是个有着朗朗读书声,有着欢笑,有着未来的私塾书院。但是现在,这座私塾书院已经彻底的淹没在历史当中,仅留下一些残破的痕迹供人能够辨别出其曾经有过的荣耀与欢笑。
而如此破败的建筑,何乐之所以能够一眼辨认出是间私塾书院,是因为在大周朝,所有的私塾书院都必需按照统一的标准来建造,在这些私塾书院里,必然会要供奉世间两位最知名的文圣人的雕像,以作为所有学子们尊崇和学习的对象。
而如今这两尊文圣人雕像,此刻只剩下缺头的半身残破石墩。但是从石墩上仍能看出雕刻的衣饰纹路,以及大致的鞋子等痕迹,由此也能推断出雕像曾经的模样。
何乐也是通过这两尊残破的雕像,认出此处是座残破的私塾书院。其实如此一来,倒也是能够解释通为何会有那么多小孩的夜障。
他走在这座破败的私塾书院里,很快便被一处完全破烂的建筑内堆积物吸引住。于是他走过去仔细查看,结果他立刻就能够闻到仍然很浓烈的腐败气味。尽管已经过去不知多少年时间,尽管就连外面的建筑物都已经彻底的坍塌掩埋,但是这一堆物品仍然会散发出强烈的气味,仍然能够展示出那震撼人心的场面。
因为何乐看出来,那一大堆的物品其实是由无数相互堆叠在一起的尸骸组成。这些尸骸相互间堆叠、拥抱、交织在一起,尽管经过很多年后早已腐败,但是那些骸骨之间却已经完全融合在一起。就算是有人想要将他们分开,那也已经无法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