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此无礼的羞辱,彦少卿心中又增添了一份警惕。他也明白这位靖南侯恐怕才是此间的正主,就包括那建祯帝在内,也是对此人极其尊重的。
如此看来,这个外表干瘦的老头,恐怕还隐藏着某种大秘密。此刻彦少卿选择先将这件事藏在心底,也不表露,也不显示出自己对对方的无礼有何不悦,反而是恭恭敬敬的行完礼后,便默默的站到一旁。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是很正常的交际行为,并无让人生气的地方。
最终还是建祯帝率先打破沉静和尴尬的氛围,继续说道:“刚刚兵部尚书也曾言道那北面的羯人已经有所行动,此刻他们正倾巢而出,共统率十六部族,计一百八十万大军全线南下。此刻他们应该会星夜兼程,最多只需要十日的时间就能够到达澄河沿线。目前以我多年的经验,今年恐怕会是个极度寒冷的冬季。由此我也担心这澄河恐怕会冰封。大家必须在此十日之前做好一切应战的准备,我也将会在北地做一些对应的安排。到时候我等南北合力,将那羯人阻击在澄河以北。”
建祯帝并没有说明他在北面做了哪些策应,而且从他的这种表述当中来看,似乎他还准备将南朝的所有大军全部调往澄河以北,直接在北岸来阻击羯人大军。这种安排无论是在哪个军方人员听来,都会觉得极其荒谬的事。似乎这位建祯帝受了当年惨败之辱后,想再次集中南北两地的所有的兵力,继续在北面找回自己曾经丢失的颜面。
彦少卿听完建祯帝的话后,便立刻感觉到了对方计划安排中所存在的严重问题。毕竟他是兵部尚书,他有着调度天下兵马的重要职责。因此他也能明白,此刻大周朝手中的兵力几何,又该当如何调用。
目前而言,大周朝最强的就是剩下那何乐训练出来的虎贲军。原先还有袁家的军队能够派上大用场,但是经过此前的那一场爆炸惨案后,因为失去了袁义承老将军作为他们军队的灵魂,也导致整个袁家的军队就此显露出军心涣散的迹象。
而此后何乐被皇后娘娘驱逐出权力的核心圈后,就更进一步动摇了各方士兵的军心,以至于整个军队当中都呈现出一种士气涣散的状态。对此彦少卿自然是非常清楚的,因此如果说此刻他们还能够依托澄河天险来进行防御的话,或许还有胜利的可能性。但如果此刻贸然调动军队前往澄河以北进行主动作战,采用背水一战的方式,其实已经是自绝了所有后路。
虽然那些士兵可能会觉得唯有拼死一战才行,但实际上也使得所有的士兵失去了依托战略纵深来消耗羯人骑兵冲击力的优势。真到那时,虽然刚开始可能大军会有很勇猛,会有很高的勇气去拼杀,但也早早的让自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并不利于大军的展开。
可以说那样的做法,除非是那军事小白,才有可能会采用外。至少以彦少卿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去采信的,这种行为无异于让所有的士兵前去送死。
因此他在听完建祯帝的简单表述后,终究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深深地行过一礼后,这才说:“微臣斗胆想问一下皇上,可是计划将所有的兵马调拨到澄河以北,在北面主动阻击羯人大军?”
建祯帝认真的看了一眼彦少卿,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在思考。然后他才说:“我可没说要把军队调到北面,这件事情中间还有很多部署的细节需要来安排,我稍晚自然会找你协谈此事。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把那些人联系起来,要确保他们能在短时间内服从我的安排。尤其是那虎贲军,必须从乐野城出来,必须进入到澄河防御的最前线。”
听到这里彦少卿才大概明白了一点,原来建祯帝并不是特别信任他,因此才没有将真实的计划和意图说明白。很显然建祯帝更信任的是那靖南侯,是信任他在北面培植的亲信。而他们这些南朝的旧臣,只不过是其暂时的需要罢了。
或许以后还得看他们的各方表现才行,至少现在建祯帝是不可能真正信任他的。在明白了个中缘由后,彦少卿倒也没有意外。毕竟帝王多疑这件事也符合作为身居高位的帝王正常思维,反而是一开始就无限信任他,那才会奇怪。
“微臣明白!”行完礼之后,彦少卿回到自己该站的位置,不再去多语。
而此时建祯帝依然还在就现有的方案在进行着部署,其中也包括南朝另外一些重要位置的人事调整。当然有一点也直戳到了一个极其敏感的方向,那就是此前他刚刚提过的乐冶城。建祯帝此时直接安排那位工部尚书即刻前往乐冶城,让他必须接管那里的所有物资供应和晶铳的生产,以确保乐冶城能够持续生产下去,不会因为动荡而停滞。同时最重要的是,也得是处于他建祯帝的管辖之下。
对于这件事,彦少卿听着,却也在肚子里不断的腹诽着。毕竟他可是知道,那乐冶城其实可算是冠勇侯何乐的禁脔,也曾经是兴庆帝的禁脔。此刻这位建祯帝刚一上台,就要把手伸进那极度敏感的乐冶城里,这恐怕会招致一场激烈的对抗。在此刻,引发这样的对抗并不是明智之举。
可对于一位新登基的帝王,拿下乐冶城却又是必须的行为。总不可能在此刻就去放任乐冶城不管,总之那肯定是一件极端矛盾的事情。当然深知其中问题的彦少卿,已经决定对此事选择做旁观者,不去理睬即可。反正那建祯帝也没有要求让他去处理,那他自然也乐得不去趟这浑水。因为谁也无法预料等何乐回来后,究竟会有何反应。
要知道作为建祯帝,在新的人事任免当中,将人员安排完后,却并没有安排冠勇侯何乐的职务,也没有再去提那地匦局的事项。由此也可知,他是准备彻底的将何乐以及地匦局彻底的剔除出他的这个权力核心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