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忐忑说完这句话后,电话那头的苏沫顿时沉默下来,四周很静,静到李玥以为苏沫挂掉了电话。
片刻后,她压下胸腔那股汹涌而出的情绪,试图再开口。
就在这时,苏沫率先开了口,声音冷如冰霜:“对不起,您打错电话了。”
李玥心里一急,“沫”字才开口,听筒里便传来嘟嘟的盲音。
提示着对方已然挂掉电话。
高档豪华的酒店套房里,李玥坐在床沿,幽黄的灯光落在她瘦削的肩头,投出她落寞哀伤的神情。然后她缓缓低下头,看着已然结束的通话,久久没有出声。
另一边。
苏沫站在沙发边上,身子有轻微的颤栗。脑子里像是被人用斧头狠狠敲了下,有些痛、又有些浑浊。
茫然的目光像是落在手机上,又像是落在虚空里,全身僵硬着,挪不动半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响起敲门声,苏沫才恍然惊醒,将脸上的情绪收敛起来,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去而复返的祈燃。
他并未察觉到苏沫的异常,径自进屋换鞋,往客厅走,嘴里说道:“手机忘带了。”
他找了圈,终于在沙发缝里找到自己的手机,揣进兜里。
在玄关换完鞋子,道别的时候,祈燃终于瞧出苏沫的不对劲。他手撑在门框边,微微弯下身子,打量她的表情。
“怎么了?”
苏沫实在不愿在祈燃面前表现出什么,但情绪并不受控制地,汨汨往外泛。
只能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强作镇定地反问:“什么怎么了。”
她脸上细小的变化都逃不过祈燃的眼睛。
祈燃敛起笑容,手按到她肩上,沉声问:“发生了什么。”
苏沫又笑了下:“没发生什么啊。可能——”她眨眨眼,忽然倾身,抱住祈燃的腰:“可能就是有点想你了吧。”
只抱了一下,便松开。
迎上他打量的目光,弯唇笑起来:“真的没事发生。要不要我给你发誓?”
说着,作势举起右手,然被祈燃阻止了。
“发什么誓。”祈燃捏了捏她的脸:“信你就是了。”
然后又认认真真地对她说:“有什么事别藏心里,你现在有我呢,知道吗?”
苏沫心下一暖,笑着嗯了声:“知道了。”
送走祈燃,苏沫去洗澡洗漱,回到卧室将近十点半。
她坐在床沿撑着手,发了好一会儿呆,继而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姑姑发了条微信过去。
苏沫:【姑姑,她回国了?】
苏沫:【李玥。】
没过多久,姑姑便回了过来。
姑姑:【我不知道啊。怎么了,她来找你了?】
苏沫:【打电话过来了,用的国内号码。】
姑姑:【她跟你说了什么?】
苏沫:【被我挂了。】
这条发过去,那边过了好几分钟才回。
是条语音。
“之前是有听她提起要回国,当时我以为她只是说说呢。你的电话号码是我给她的,沫沫,你会不会怪姑姑多管闲事?如果姑姑这么做让你感到不高兴了,姑姑跟你道歉。”
“我就是想着,无论怎么样她都是你妈妈。再说她的日子不多了,姑姑不想你将来后悔……”
苏沫把这一大段语音听完,沉默了好久,才回信息。
苏沫:【姑姑,我不怪你。】
那一晚,苏沫睡得不□□稳,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
梦到幼时,李狠心掰开她的小手,决然离开的背影,小小的她哭着喊妈妈;
也梦到小时候,江梅娟用针戳她手指的情形,逼着她直喊妈妈我错了;
还梦到小学的作文课上,老师让她们写一篇关于妈妈的作文,而她却呆呆地在课桌前坐了一节课,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妈妈这个名词,原该是这世上最美好的象征。
然而对苏沫来说,那是个陌生地、充满了虚幻的名词。
妈妈这声称呼,她从十岁开始便再也没有叫过。
她想不通,李玥怎么有脸,敢在她面前自称是妈妈的呢。
她苏沫,从小便是个没妈的孩子。
-
苏沫以为那个人还会再打电话过来,她甚至想好了如何答复她的那声“妈妈”。然而从那晚之后,李玥却再也没有打扰过她。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沫便渐渐将这件小插曲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