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一直未曾痊愈的八爷也被这消息给震住了,他叫来马起云，下意识吩咐：“你去隔壁……”
隔壁？左边是四爷府，右边是九爷府。以往的时候,马起云一准知道是奔着九爷去的，可打去年年下开始,两边的关系急速转冷，就是过年的时候,九爷府虽让人送来的年礼仍旧丰盛不曾减少,可送年礼的人成了何玉柱。
皇子之间互送年礼,能让何玉柱这等皇子身边最为得力的管事贴身太监出面，已经属实有面子。
可那是别人,自家府里,因着两家离得近,九爷三五不时地就会来府里蹭饭,为了显示亲近，前院还专门有一个院子备着让九爷和十爷留宿所用。可就是这处院子，也已是许多日子无人光临，整个八爷府都在去年年根前变得冷清下来。
不只是何玉柱，就是八爷突然发现其实并不能习惯。
他真是没用想到有一天,最先离他而去的会是九弟，当然那些趋炎附势一见他落魄就另投新主的人不算，被十四拉拢走的人，有八爷属意，也有一开始就调转马头换个主子投诚的。可这些人里面，绝不应该有老九。
偏最应该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八爷伸在半空的手指轻轻攥拢又徐徐张开直至颓然落在膝上。
“九爷还在为那棚屋的事情奔波？”不过是商贾经济，实在不懂他为何这般用心钻研,还是这么一个老四施舍的差事。
“是，奴才听说收获喜人，九爷忙得脚不沾尘，就是过年也没能真正撒手不管。”要知道九爷这人最知道躲懒，他手底下那些人别的不行，可行商贾一道尚各个都是专家能手。可九爷仍就这么忙，以至于过个年都不能安生，想来便是如此，才没能亲自来八爷府。
马起云的话却并未打动八爷，反而令他神伤。
得知八爷又有些不好后，八福晋急匆匆往前院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过了年，八爷呆在前院的时候又多了起来。
八福晋有心说些什么，可看他黯然憔悴的模样，心里也是难过，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只默默等八爷回正院后，陪着他，更甚至为了能让八爷展颜欢笑，连她最不喜欢的弘旺都让奶嬷嬷抱过来，却也只有第一次让八爷神情愕然，往后仍旧平淡无波。八福晋一面松了一口气，一面就真把弘旺连带奶嬷嬷又丢回偏僻的院落处。
八福晋到的时候，何焯刚从里面出来。
八福晋顾不上同他打招呼，点了点头，就钻进屋里，不多时就听到夫妻二人轻声细语的说话声。
何焯抿了抿嘴，想到一脸病气的八爷，脸色一正，把那点子犹豫抛开。
“……爷要是心里不舒服，不若去庄子里住上一阵子。”屋子里面，八福晋把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说给八爷。
以前觉得府邸住得这么近也没什么不好，真不好，那也是别人不好。可从年前开始，就觉得住太近的麻烦了，那些不想要听的消息想不让它们传到耳朵里都是不行。每每听到那些消息，八爷就要沉郁几日，周而复始的，这病就一直没能好。
八福晋心疼八爷，想着若是自家的庄子不愿意住，她也能拿陪嫁庄子同别人换，总好过在城里看着旁人的热闹。
“福晋想去？”八爷问得轻柔。
八福晋摇头：“爷去哪，我就陪着爷在哪。”要是身边没有爷，去了皇宫也是没个意思。
八爷笑得温柔，拍了拍八福晋的手，正待说话，外面就传来喧哗声。
“让一让，爷找八哥。”
“嗨……不必通报，爷和八哥什么关系？”
“不是，嗨……十四爷……”
就在夫妻对视的时候，十四爷闯了进来，看到八福晋的时候，脸上的愕然一闪而过。
八爷低头，抚平衣摆，随即抬头一笑，耳旁也正好响起八福晋略带愤怒恼怒的声响：“十四弟这是做什么？来就来嘛？八嫂还能不欢迎？闹得跟恶客似的，真是吓我一跳。”
眼见八福晋还夸张地拍了拍胸脯，十四爷的额角跟着跳了一跳。
可说对上八福晋，十四爷真没那个想法，只把目光投向八爷。
八爷就去看八福晋。
八福晋撇了撇嘴，起身说道：“知道了，我就不打扰爷同十四弟谈事了。”走到十四爷边上的时候还招呼了一句：“要留下来用膳吗？”
可这个点，离晚膳还有一段距离。
谁家这个时候就赶着用膳？
十四爷没吭声，他也不知道自己会留下多久。
八福晋就哼地一声，甩着胳膊走了。
十四略显难堪，抬手抹了一把有些变黑的脸。要说以前也没少受这八嫂的冷脸，可今个儿来，怎么就这么不是滋味呢。
“八哥……”十四挂上笑脸：“你都听说了吧，老四……”说着嗤笑了一声：“往后那位可是身份高贵的主了。”
满人家里不怎么看嫡子庶子，可皇家还是非常看重的，老二牢牢地占着那个位置，不就是皇阿玛想要弄个嫡子太子出来嘛。可现在好不容易扒拉下一个嫡子，不，还不算完全把人给拉下地狱，这边又冒出一个嫡子。要真是那嫡子也就罢了，偏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听到消息的时候，十四当场像是被雷击了一般。
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轮不到他呢。
八爷问：“你这是从隔壁回来的？”听着语气，就是火冒三丈的那种。想着也是不能啊，以十四的性情，听到这样的消息，一准是先被怒火控制去了老四府上才是。除非……八爷眼睛微眯了一下，上下打量着十四，见他领口处有细微褶皱，心中一哂，这是在老四那里受了气才来的吧。
十四不吭声，可这回跟刚才不一样。
那是燥的，猛地听到这么一个消息，他连人阻拦都要推开，就是去隔壁书房见了四哥，本以为这么大的事情，他最少有个喜怒哀乐的情绪，可没有……平静的不像话。这让十四爷很不舒服，火气上来，就同四哥干起架来。
当然，好歹那是四爷府，四爷自己的底盘，也不能真的就看着四爷被打，可十四爷也没有吃亏，只是他这一见面就要揍人的做派，恼得四爷直接把人赶出去了。别说什么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已经不是了。
十四被四爷打了一顿，跑到八爷府又被八爷给笑话了一场，哪怕八爷决计不承认，只觉得那是爷多心，但事实上他也是根本没在八爷府里多呆，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正巧九爷要出门，看到十四骑着马夺路狂奔，就有些犹豫不前。
何玉柱小声说道：“福晋前两天不是吵着要吃全聚德的烤鸭嘛，要不爷去买一只，哄哄福晋。”
两口子成日里就是为了九爷不在家和在家和小妾亲亲我我的事情吵架，可要九爷说，女人带回府里难不成当摆设不成，真要那样做就属于赔本买卖，心里觉得九福晋一点都不勤俭持家，只何玉柱的话到底还是往他心里去了一下。
九爷又看了一眼隔壁的八爷府，在何玉柱的殷勤伺候下上了马车，何玉柱慢了一步，趁着帘子放下朝八爷府方向轻啐了一口。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真论高贵，自家爷是妃生子，哪里轮得到那个肮脏货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以前是两边爷走得近，做奴才的随主子没办法，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咋还不走。”马车里的九爷等的不耐烦了。
何玉柱急忙应声：“这就走。”
九爷嗯了一声，他的心里不怎么平静，暂时没工夫去想何玉柱的事情，而是想着自家和八哥住得那么近，想不去关注都很难，可真关注了……怕是宫里的额娘、五哥，特别是福晋要跟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