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各位,实在不好意思,小生初次应考,着急啊!”卢嘉瑞笑嘻嘻的回应道,话没说完已经挤到最前排了。他力气是没得说的。
“前排的蹲下看,别挡着后边的了。”有人嚷道。
于是,卢嘉瑞和前面的几个蹲下来。
卢嘉瑞一看红榜上也就写着十几二十个名字,略看一眼三个字的名字就三四个,没有“卢”字开头的,仔细再看,也没有“卢嘉瑞”。
于是,卢嘉瑞再仔细的将整个红榜从头到尾,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看,看完一遍,没有,再看一遍,还是没有,他就确认了自己确实榜上无名。想到同县的占宣立,卢嘉瑞又看了一遍,也没有占宣立的名字。
“前面的,看完就该走开了,举人是考出来的,不是看出来的!”又有人在后边嚷道。
“看到了!看到了!中了!中了!中了!哈哈哈!头一次进科场,就中举了!”卢嘉瑞忽然大声笑着说着,转身往外挤,“让一让,让一让,给少年举人老爷让个路!”
在大家的愕然中,卢嘉瑞很快就挤出了圈外,然后向对面街的茶店走去。
卢嘉瑞是一边走一边手舞足蹈,嘴里还不停说着些什么,不时哈哈哈的大声发笑。走进茶店,面对单先生,卢嘉瑞依然是笑容满面,一副兴冲冲的模样。茶店里边的茶客,都以为这少年郎中了举,纷纷侧目。
看卢嘉瑞这模样,单剑倒一下子不知怎么猜,弄不清到底卢嘉瑞有没有登榜。其实单先生知道卢嘉瑞这次十之bā • jiǔ是落榜的,但也不能这样说出来,这样既刺伤卢嘉瑞的自尊,也有损自己的声誉。
“中了吧?少爷这神态,想让为师惊喜?”单先生问道。
“今晚去汇香酒楼吃饭,多点几个好菜,好好喝几盅!”卢嘉瑞很开心的样子,朗声说道。
单剑一怔,“估计错了吗?”他心里暗暗吃惊。
“好啊,好好庆祝一下,明日就赶回去,尽快将喜报传回家。”单先生也跟着开心起来,语调轻快地说道。
“什么喜报?学生有说中了吗?”卢嘉瑞问道。
“少爷真逗趣,没中还开心成这样子,还说要去吃酒?”单剑反问道。
“这么长时间的辛苦煎熬如今总算过去了,怎么不能开心点呢?吃点好菜喝点好酒,也算得安慰安慰学生嘛!”卢嘉瑞说道,还真没有什么忧戚的神情,那开心愉快的神色都让单剑怀疑是乾坤倒转了。
“那好吧!咱们今晚去汇香酒楼吃饭。”单先生也只好随他说的,应喏道。
两人说罢,便在周遭茶客的惊疑目光中离开了茶店,返回离骚客栈。
也难怪周遭茶客的惊疑,世间哪有科场考试,看了放榜,自己不中,非但没有半点失望、悲伤之色,尚且如此欢乐快意的?
晚上,卢嘉瑞和单先生到汇香酒楼吃酒。在他们吃完酒,醉意阑珊之中结账要离开的时候,看到有伙计从酒楼二楼包间拖出一个醉汉下楼来。卢嘉瑞看那人帽子都掉了,衣衫污秽,头发乱披,脸孔也看不清,被店里伙计拖着走下楼梯。那人嘴里还不断的喊着叫着:
“我的二百五十两银子,还我二百五十两银子,纹银啊,整整二百五十两!说好包中的,包中的,骗子,骗子,还我银子,骗子……”
听这声音,卢嘉瑞有些熟悉的感觉,便不由得走过去看。此时,架着醉汉的伙计正对掌柜说道:
“这醉鬼,点了唱曲侑酒的姑娘,喝得烂醉的,毫无规矩,趁着醉意对姑娘毛手毛脚,姑娘不从,竟肆意摔打碗碟,包间都被砸得坏乱一片,自己嘴里也不知什么的胡言乱语,樊掌柜,如何处置?”
“将他身上的银子掏出来付了酒钱和打烂的碗碟杂物,然后把他丢到门外街边去罢,等他醒了,由他自便好了。”掌柜的说道。
卢嘉瑞一边听醉汉还在絮叨的胡话,一边上去撩开头发一看,这不是聊城县同乡占宣立吗?但怎么听他老嚷着“二百五十两银子”呢?疏通路子要的不是五百两吗?
这时,店里伙计将占宣立腰间香囊打开,把里边的碎银、铜钱倒了出来,数完了,对掌柜的说道:
“掌柜,酒饭钱都还差得远呢,摔坏的东西和姑娘的唱钱,怎么办?”
占宣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停的嘟哝着“二百五十两”。
卢嘉瑞看此情景,便对掌柜说道:
“掌柜的,这人小生认得,有一面之缘,是同乡,他差店里多少银子,我补给您,您就放他到我们方才坐的桌边椅子上,倒杯茶来灌他喝,等他清醒些,我们带他走。”
“这位客官真豪气,既然这样,小店也不能让客官破费太多,以显得小店小气。”掌柜看看卢嘉瑞,微笑着对卢嘉瑞说道,然后又交代伙计道,“这样吧,让这位客官帮补足酒饭钱,然后摔坏的东西就按半价算,本店本小利薄,承担一半的损失吧!”
“那姑娘唱曲侑酒的钱呢?”伙计问道。
“这个钱是不能少的,还欺负了人家姑娘,一文都不能少。这位客官,你以后一定要这个醉鬼还你钱,好让他知道,出来混,不能肆意撒野的!”掌柜的说道。
“多谢掌柜的!”卢嘉瑞说道,“姑娘的唱钱照算好了,人家出来讨生活也不容易。”
“扶他到那边坐下,上茶给他喝。”掌柜的对伙计说道。
占宣立嘴里还在不停的嘟哝着他的二百五十两银子,卢嘉瑞和伙计一起把占宣立半扶半拖的弄过去坐好,灌了几口茶,占宣立又吐了一地。卢嘉瑞让伙计清理了一番,再灌了几口茶。占宣立嘴巴还是不停的胡言乱语,他头发凌乱、面部肮脏、衣衫污秽,形容不堪,还手脚不停的挥舞张踢,最后累倒在地上,竟就睡着了。
卢嘉瑞和单先生坐一边喝茶聊天,就聊到考试前占宣立跟卢嘉瑞说的事。现在两人都明白了占宣立为什么喝得烂醉,以及嘴里嘟哝的话语的原委了。
也许是他交了二百五十两银子通路,本以为包中举人的,结果被骗了。而他却跟卢嘉瑞要的是五百两,想着卢嘉瑞一人出钱,两人一起中举,自己白得个举人。卢嘉瑞没同意,就只好自己做这事,不幸独自被骗了。
“既然是这样,少爷怎么还要理睬他呢?这种人奸猾无信,不可交也!”单先生说道。
“话虽如此,但此等贪好钱财之人,脑子灵光办事能干,混得开,也有时候有可用之处。况且他是聊城县城里人,说不定将来我到聊城去谋划营生,就用得着的。现在花点小钱算不得什么的。”卢嘉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