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啊少年郎,你是怕了吗?
这句话像是朝指头尖里扎了一针,不怎么疼,也没有见血,却刺得江玄指尖微蜷,心头一悸。
对于像江玄这样擅于玩弄人心的人而言,他很清楚有哪些残忍可以在姜虞面前展示,而哪些手段却必须得瞒着她。
比如——为报仇而shā • rén,为自保而shā • rén,虽然可能会令阿虞觉得他手段太过狠辣,但到底没有触碰到她心里能够接受的底线。
但为了增长修为而滥杀无辜,夺取他人妖丹,却未免显得太过不择手段,太卑劣了些。
比起阿虞害怕自己,江玄更恐惧的是她看不起自己。
或者说,他最害怕的是如果有一天她回想起一切,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恐怕将跌落到万丈谷底——在她心中,他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她的玄哥哥。
纵然他和她一样,都有着风光霁月的身世与家世渊源又如何?
有些走过的路,已经回不去了。
少年藏于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刺入掌心,过了一会,才不自然地笑了笑,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我有什么可怕的?”
“她喜欢我也罢,不喜欢我也罢,有那么重要吗?我喜欢她就够了,横竖她都得嫁入江家。”
方如是闻言翻身坐起,忽然来了兴致,笑问:“哦?若是有朝一日我非要棒打鸳鸯呢?”
少年低垂的眼睫轻轻颤了两颤,倏然抬眸,明亮的眸子直视着方如是。
那眸中似乎燃烧着两团炽烈的火焰,令方如是看了都觉得有几分心悸。
但少年很快就收回了这咄咄逼人的目光,敛眸垂首,作出一副温良隐忍的模样,淡声道:“前辈不会的。留着我,对前辈有用,前辈没有必要将我逼到绝境。”
“这就是绝境了?”
“我其实并不在乎什么修为,不在乎什么正邪善恶,不在乎什么身前死后名声,更不在乎什么家族荣耀,我只在乎我心里想要的那一点东西。”
“为了这点念想,我不介意将阻拦者通通杀光。”
方如是仍是那样微微笑着,眸光中却不禁流露出一丝兴奋,那双伪装成人族的棕色瞳眸闪了闪,变成幽绿的竖瞳。
“若是你杀不了阻拦你的人呢?”
少年缓缓松开了紧握的双手,斩钉截铁,掷地有声:“那就,玉石俱焚。”
方如是听到这个答复,不仅没有感到被威胁的愤怒,甚至还觉得颇为愉悦。
她本身就是偏激疯狂之人,但世人之中,中庸者众,有胆量走到极端的人却很稀少,因此乍然发现这位江少主隐藏在君子画皮下的疯狗属性,方如是竟突然有种寻到同类的感觉。
她原先看这个满腹算计少年郎很不顺眼,现下却觉得有几分赞赏。
在方如是这样的人心中,善恶正邪都不重要,来人世间走这一遭,重要的是纵情随欲,自在无羁。
方如是抚掌笑道:“有胆量。”
居然敢拐着弯子威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