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六点零五分。低沉的声音从走廊另一边传来,“在等我?”
他的嗓音很好听,自然而然吸引住走廊来往少女的目光。
钟意憋憋嘴,美人眼毫不避讳凝视住他的。
他穿绀蓝色T恤,戴K家的黑色棒球帽,脖子上挂着条小众项链,刻有“lwantyou”字样。一眼能看得到的信息就这么多。
她完美忽略他脚下踩的AJ。
可能是她送的那双,也可能不是。
大概率不是。
那么多年过去,真留着才有鬼。
这次没被斯文有礼的假印象蒙骗,钟意单刀直入,“我长话短说,你对我的态度和别人不太一样。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我。”
“可以吗?”
“边吃晚饭边说吧。”段则霄答非所问。
第六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料到他会提出诸如此类的要求,钟意特意没坐轮椅,脚尖点地,靠在墙上,摊手,“我腿脚不方便……”
“就在这说完吧!”
缄默一瞬,男人上下打量,“我不介意进去帮你把轮椅推出来。”
他是说到做到的人。她明白的。
但嘴硬是两个人唯一的共同特点。他也明白的。最终,在他进病房的假动作之下,钟意败下阵来。
两只小指揪住段则霄的衣角,她像极一只不争气的小鹌鹑,白里透红,扑棱扑棱挥动毛绒绒的翅膀,让人想揉碎了捏成甜甜的水蜜桃。可惜这颗水蜜桃并不会对他说出他想听的话,只会一个劲儿的气他,比如现在这一句,
“段则霄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发誓自己本来是想说些软话的,说他还想和她做朋友,说他不想和她断联。可她一气他,他的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是。我就喜欢看你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总有种把所有话都变成冰刀的超能力。
钟意的笑脸也抵不住,她松开拽住他的手指,“哦,随便你吧。”
聊天就此结束。
但段则霄不想。
所以他问,“和我在一起过让你觉得很不堪?”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讨厌那种被人八卦的感觉。
但这么说的话,段则霄一定会刨根问底,索性,钟意抬起头,认真道,“对,我觉得不舒服。”
“很不舒服。”
而后又想到什么,钟意突然觉得如鲠在喉,扒拉着连衣裙摆,小小声喃喃自语,“和你对比起来,好像所有男人都没那么坏了。”
她以为他听不见的,
没一次他是不让她失望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既然你想看我狼狈的样子,我便如你所愿。”
那天,微风轻起,裙摆微飘,白皙大腿,泛红膝盖,一跛一拐的背影,以及一只想扶却最终没去扶她的手,构成这场不欢而散的“和谈”。
男人皱眉站在原地,很久很久后,低声重复。
“如你所愿。”
那天,绝对是钟意毕业以后,过的最不愉快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