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跟林绯钰还有晏十风也没能免于责难,全被软禁在府中。
月烛溟一见沈牧亭便一脸焦急地推着轮椅过来了,他知道沈牧亭本事不小,可宫中戒备森严,他也没把握沈牧亭能不能知道他被软禁的事,也不知道沈牧亭能不能安全脱身。
他以为方棣通当真能做到一个“平”字,可他们所有人都忽略了,他们都是盛宣的臣子。
沈牧亭看到月烛溟没事也暗暗松了口气,将江瑾与他说的话尽数告诉了月烛溟,顺带还有江瑾在宫中的事。
月烛溟闭了下眼,“这件事是我拖延在先。”他不能没有任何理由就谏言杀一名朝臣。
沈牧亭也沉默了,王府气氛紧张,却依旧有条有理。
沈牧亭相信月烛溟有法子离开这里,他们已经被围困了好几日,伏琴跟仇轩提议了好多次劫狱的事,今晚丑时便是他们动手的时间,只是丑时未到,沈牧亭先回来了,这才有沈牧亭刚回来就遇见了一帮护卫的场面。
众人都很沉默,谁也没有开口,他们被围困,消息传不出去,外面的消息也传不进来,如果月凛天只是威慑月烛溟要他交出兵权尚还好说……
可沈牧亭见如今的月凛天,显然他的目的不止于此,他拿到兵符之后,要月烛溟死。
那月凛天顶着怒意留着沈蚩是什么意思?
这是沈牧亭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地方,逼宫那晚月凛天应当已经看出沈牧亭与沈蚩并无父子情,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王爷,公子现在已经回来了,我们……”伏琴想说冲出去,可王府不止护卫,还有丫鬟,不会武的仆人也多,他们会武的尚且可拼一拼,可不会武的他们怎么办?
王府又没有密道……
思及此,伏琴突然转头看向仇轩,密道的话,王府周围的机关道不就可以一用?
外面的人一直没有冲进来,不也是因为机关的原因吗?
“王爷……”仇轩也看向月烛溟,月烛溟却深深地看向沈牧亭,这几天他也不知道沈牧亭在狱中过得好不好,道:“仇轩,你带着不会武的先从机关道离开。”
“王爷……”仇轩欲言又止,随后把视线落在沈牧亭身上,抿唇点了下头。
他们的功夫都不及沈牧亭,王爷如果跟他们一起离开反倒动静太大,“王爷,你跟公子先走。”
仇轩说话后,其他护卫也开口了,沈牧亭只是一如既往般靠在月烛溟身上,“我累了!”
“我们去浴汤房。”月烛溟推着轮椅便朝浴汤房的方向走了,身后传来伏琴等人的喊声,却不敢太大声。
沈牧亭转头看向伏琴,“乖,听话。”语气带着哄小孩的意味。
伏琴不愿,可是……
“是,主子!”伏琴领命,等把那些人送出去,他就回来接王爷跟公子。
月烛溟将一枚兵符交给了仇轩,让他出去了就去找朴青芒。
朴青芒是什么人沈牧亭并不知道,只是也没多问。
其实沈牧亭并不是太累,但是月烛溟会如此说,显然知道了他方才话中透露的信息,月烛溟不管得到兵符与否,都不会再留月烛溟,战王府上下现今跟外面的情况显然差异巨大,更何况皇城周围更不知道有多少埋伏,他们分批走,危险大,但机会同样也多。
至少不会被一网打尽。
月烛溟始终没有回头,沈牧亭悄悄抬眼看去,就见月烛溟正好垂眸下来,沈牧亭送上自己的唇,不过几天不见而已,他却感觉好似隔了很久一样。
“阿亭,让我站起来吧!”他想护着这个人,用命去护。
“王爷,你可做好准备了?”沈牧亭轻声问,从始至终他都不曾告诉月烛溟他不是中毒,可现在瞒着好像也已经没有必要了,月烛溟心中对亲情仁慈,对近亲也仁慈,他的凶狠暴戾都是对外的。
“我已经准备几个月了!”他吻了一下沈牧亭的额头,现今入春两个月左右,沈牧亭的体温还是冰冰凉凉的,好似怎么也捂不热。
“会很疼。”沈牧亭曾尝过那种疼,是真的很疼,就算他再怎么能忍,也被那种疼折磨得活像死了一回,可他偏偏死不了。
“有你在,我就不疼。”月烛溟捧着他的脸,“动手吧,阿亭!”说完他珍重地亲了一下他的眉眼,“辛苦了!”
方才逃出来,又要为他做这些。
沈牧亭没有多做犹豫,同意了。
他把月烛溟剥光放进了冰凉的池水里,月烛溟却没什么感觉似的,在沈牧亭松手的那一刻道:“如果他们攻进来了,你就先走,不要管我。”
“放心王爷,我会的。”沈牧亭回答得言笑晏晏,月烛溟被他这毫不犹豫的回答弄得一怔,随后像是诀别般搂着沈牧亭重重地亲了一口,失笑又宠溺地啐了一声:“小没良心。”
月烛溟心底是不想走到那一步的,他想陪着沈牧亭,可如果非到那一步不可,他希望沈牧亭能活下去。
沈牧亭的心悦他能感觉得到,那是浮于表面的“心悦”,他清楚得很。尽管如此,可他还是一脑袋栽了进去,还栽得无怨无悔。
黑啸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趴在他们不远处,沈牧亭回头看了一眼,没搭理它,摁住月烛溟道:“王爷,我要开始了。”
月烛溟的表情如旧,沈牧亭闭眼吸了口气,指尖闪过一道光亮,月烛溟的手腕立即流出殷红的血,很快他的四肢都被划开了,鲜血在冰凉的水中氤氲成纱。
沈牧亭也不管月烛溟听不听得懂,道:“这种东西附在你的神经之上,三年时间几乎快要与你长成一体,它们以寄生的方式存在……”
沈牧亭一边说一遍分散月烛溟的注意力,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就见沈牧亭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立即横流直下。
“这种东西是有生命的,它们非常喜欢我的血。”沈牧亭依旧在微笑,可月烛溟却在那种笑中看出了别的什么来,不由抿紧了唇。
他的血上辈子被人追着讨,追着要,不择手段的将他视为神丹妙药……
想到这里,沈牧亭嘴角的笑在月烛溟眼里忽然变得异常讽刺,还没等他出声,全身都好似被东西抽动似的疼了起来。
他皮肤表面逐渐漫起了道道青筋,正在朝着四肢的伤口蔓延,因为冷水的关系,它们的动作变得非常缓慢,方才从伤口里掠出一条便被冻住,接着越来越多的犹如触手一般的东西从伤口里伸了出来。
沈牧亭看了一眼月烛溟的表情,见他面上已经疼得出了一层冷汗,却没有叫出声来,正怔怔地看着他自己的手臂,死死抿紧了唇。
这东西,在末世的时候,被人叫做绞藤,却不属于植物,而是动物,以寄生血液里为生,最喜欢有异能的人的血。
异能能让它们迅速生长繁衍,撑破人体,变成一只会行走的庞然大物且拥有无数触手的怪物。
若是寄生在普通人体内,初始生长便会进入沉睡状态,身体的各种部位会不规律的失去作用,就像月烛溟这样,不过他失去作用的是腿。
而沈牧亭能让月烛溟站起来,是因为他的血,让它们暂时转移了沉睡点,聚集在血液凝聚之处。
待到绞藤露出来得足够多,沈牧亭立即利用金丝蝉衣一把拽住了那藤,费力一拽。
绞藤费力扭曲着,月烛溟整个人都痛得抖了起来。
绞藤是一个整的,却能分裂而生,冷水能让它们暂时失去活力。左手的被扯断了,可沈牧亭的血对它们的本能诱惑实在太大,就算断体,它们也会本能地朝鲜血的地方使劲挤。
将近半个时辰,沈牧亭才将绞藤拔完,把它们全都裹在金丝蝉衣里,放在水下。
他一把将月烛溟拽了起来,月烛溟浑身都痛得虚软,特别是腿,根本一点都使不上力。
他满头大汗赤着身,看着沈牧亭,眼中闪过几分复杂之色,这东西他闻所未闻,沈牧亭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还有他的血是怎么回事?
沈牧亭扶着月烛溟远离池水,黑啸好奇地用嘴去拱金丝蝉衣,被沈牧亭喝住了。
“牧亭……”月烛溟虚弱地呢喃了一声,沈牧亭没有看他,而是问:“想知道我怎么知道这个东西的对不对?”
月烛溟沉默了一下,他确实想知道,但却没有怀疑过沈牧亭。
“我尝过。”沈牧亭的语气很平淡,随即目光变得悠远了起来,“很疼很疼。”
他被绞藤寄生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只有他自己,那种疼,比他曾经受过的所有伤都疼。
“不过你很厉害,居然没有哼一声。”沈牧亭当时是被痛得把他活着的所有不甘与不公都骂了一遍,骂完就算他恢复能力惊人也有一天没恢复过来。
只不过,当初沈牧亭自己拔绞藤的时候,远没有月烛溟这样只是小小的四道伤口,他是脱了一层皮才把那些要命的玩意儿拔出来的。
后来,他把那些绞藤用冰封了起来,佯装投降,喂给了当时那些想要他的人。
沈牧亭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他面前,从身体里长出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生命力稍长的,则对他破口大骂地诅咒他。
沈牧亭不弱,真的是上辈子过够了那样的日子,所以这辈子,他想好好活着,本不想透露自己异能的分毫,可是,他不想看着月烛溟死。
沈牧亭就着手腕上还没愈合的伤口,捏开了月烛溟的嘴,强迫他把他的血喝了进去。
月烛溟被迫喝了很多,身上的疼轻了,伤口跟力气也恢复了许多,他一能动了就攥住了沈牧亭的手。
他明白了,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发现这一点。
他怕疼,厌恶血,连带红色也厌恶,他整日穿得单薄,初始的时候连一个安稳觉也睡不好,后来能睡好了则无意识地往他身边靠。
沈牧亭说他不怕冷,他到底是习惯了冷还是真的不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