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墨,高空之上明月依旧,疏星点点,夏风穿山而过,却吹不走那独有的燥热。
七星阁内,断肠崖边,有素雅小楼静静矗立。
巡视弟子来来往往,门口护卫轮番换岗,不少侍女们正在楼内洒扫,一派忙碌之景。
二楼房间,绯红纱帐内,红衣美人睡得并不安稳。
面容仍旧苍白,形容消瘦,仿佛正被梦魇缠住,那张脸上的神情既痛苦又煎熬,眉头紧紧蹙着,冷汗濡湿了额角的黑发,呼吸紊乱。
昏黄烛光下,有人替她擦了擦汗。
冰凉的触感使得身体的不适有所减缓,感到那只手始终在脸上游移着,她下意识抬起手臂扣住那只手腕,同时将眼睛缓缓睁开了。
似梦非醒,眼神犹带着浓浓的迷惘之色,长睫轻颤下,那双眼眸映着轻轻跳动的烛火,看起来很是温柔。
以为会见到想见的人,可极目望去却是另一张脸,她眼中光晕闪了两下,一瞬便熄了。
看清她初初醒转时的喜悦和此刻的失落,恭龄温声道:“醒了?”
孟青收回手,虚弱道:“怎么是你。”
恭龄浅笑:“守着病人的自然该是大夫,不然你以为是谁?”
孟青没回话,十分疲倦地又将双眼闭上了。
恭龄将手里的帕子丢回木盆,声音低缓:“人都走了半个月了,还想着?”
孟青顿了顿,问道:“可有碧云山庄的消息?”
“碧云山庄?”恭龄神情戏谑,“那可多了,你想听哪一件?”
孟青哼了一声:“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恭龄似笑非笑:“知道,碧云山庄么。”
孟青睁开眸子冷了他一眼:“我说她。”
“她?她是谁?”
面对刻意打趣,孟青心中不耐:“不说就滚出去。”
恭龄轻笑道:“好了,不逗你,越姑娘回去后便被关入了水牢,越初寒则闭关修习封神决,要替她恢复记忆查清杀害越长风的凶手。”
闻言,孟青冷笑起来:“我原以为,就算对她产生怀疑,越初寒也不会真把她怎么样,她倒是敢,竟将她关进牢笼?”
恭龄平心静气道:“她毕竟是一庄之主,又事关杀父仇人,便是她有心袒护,只怕别的门派和庄里的弟子也不会容忍,关进牢里也算避免了被人排挤,至少越姑娘目前还是安全的。”
听他此言,孟青忽地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神色很有些寂寥。
恭龄暗暗打量着她,也未开口问询。
过了好一阵,才听孟青道:“你说,我要是将她接回来,是对她好么?”
恭龄不答反问:“你想接她回来?”
强忍着痛意坐起来,孟青靠在床头,垂眸道:“我担心她会有危险。”
“可你也不能护她一世,”恭龄叹口气,“何况你如今自己都这般艰难,将她接回来又能如何?最要紧的是,你可知她愿不愿意跟你走?”
那转身离去的背影又一次浮现在眼前,孟青低落道:“不用问,她一定不愿意。”
恭龄面露忧色:“还是多担心你自己罢,再要受伤,连我都没办法了,你这身子迟早得废掉。”
沉思片刻,孟青抬眸道:“我要见她。”
恭龄立即阻拦:“不可!”
“有些话,我想当面跟她说清楚。”
“你现在的情况已经很不妙,能静养就静养,况且这都大半夜了,她还被关在牢里,你便是过去又怎么见得着?”
孟青轻声道:“只要想见,总会有见面的法子。”
恭龄迟疑一阵,无可奈何:“也罢,我是管不了你的,越姑娘能有如今的困境,也和你脱不了关系,你若真想弥补她,我也确实不想拦着。”
他说罢,起身行到门边,嘱咐门外的侍女:“去把我先前熬的药取一碗过来。”
侍女应下,很快便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药汁。
“把药喝了,”恭龄道,“虽是夏季,但你现在身子虚弱得厉害,出去时记得多穿点,勿要受寒雪上加霜。”
比以往任何一次喝药都来得干脆,连那难闻的药味都直接忽略,孟青一仰而尽。